王隨真面不改色,手提肥胖魚的鬼頭大砍刀,反足一踢,將胖肥魚踢到身後小童腳下,淡淡問道:“不知你對多少人說過這句話?”

小蟲子將柳葉刀舞了個刀花,圍著王隨真緩緩轉圈,嘿嘿冷笑:“有很多,他們都跟你一樣,動手前裝大尾巴狼,等動完了手,連祖宗都喊出來了,只求我給他個痛快!嘿嘿嘿,我很想看看,你跪在地上求我給你一刀的表情!”

王隨真不動地方,方寸不亂,站了一個不丁不八的步子,緩緩跟著小蟲子繞圈,道:“這麼說來,你算的上是一個手上沾滿了各種好人和壞人的鮮血的幫會劊子手,那今天,就是你最後一次說這句話了!”

“臭小子,年齡不大,你癩蛤蟆打哈欠————口氣不小!就是不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也跟你的嘴一樣硬?”

小蟲子往左晃一晃身形,手中柳葉刀挾風而至,直削王隨真側頸。

這小蟲子之所以名叫小蟲子,並不是說他的身材像小蟲子,而是說他的刀法。

刀乃是厚重之物,往往不如劍法靈巧迅捷,一般人使起刀來,往往大開大合,呼呼掛風。

但小蟲子的柳葉刀法卻大為不同,刀走輕靈,求快求變。

往往一刀劈出,刀鋒未至,身形一變,刀招便由劈變為掃,變掃為突,變突為削。

在一眨眼的時間裡,能變化三次甚至三次以上!

一般人的刀法,往往講究一刀至命,不是把腦袋砍下來,就是跺下個手足之類的,而小蟲子的柳葉刀則只講傷敵,不講殺敵。

不是削破了一個傷口就是剮蹭下一點皮肉。

但因為這柳葉刀變幻太過於迅速,只要出現了第一個傷口,中刀者心神震動之下,很快就會有第二個傷口,第三個傷口。

最慘的一名傷者,被小蟲子小刀割肉,足足削了一百多刀,這才因為失血過多而倒地!

小蟲子削出的這一刀,看似是削王隨真脖頸,但小蟲子身形變幻的快,刀鋒未下,他扭一扭身體,變幻方位,劈出的一刀就變成了割後足腳筋!

這刀有個名目,叫做:蝴蝶三穿花。

蝴蝶在花叢中穿梭,觀之在前,瞻之在後,人伸手去撲,往往撲空,蝴蝶就恍如會瞬移一般。

其實蝴蝶不會瞬移,只是人的視角出現了偏差。

當蝴蝶張開翅膀的時候,會顯得很大,當它合上翅膀時,就只有一條線的寬度。

正是在翅膀的一張一合間,蝴蝶挪動了位置,使人的手撲空。

小蟲子這一刀正是如此,接刀者本擬這一刀砍脖頸,躲閃動作剛想做出來,刀鋒又去割腳後跟,馬上再次變幻身形,這一刀又要去刺腰間了。

在一個眨眼的瞬間,接連攻擊人身三處要害,接招者往往立刻手忙腳亂,勁力不暢,慌了陣角。

只要敵人一慌亂,那接下來的颯颯刀鋒,就更加的難以躲避。

一但避之不及,中了一刀,雖然傷口不大,但很快就會再中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耗時一長,中刀者體力越來越衰竭,不免做了小蟲子的刀下之鬼了。

鬼頭大刀背厚刃寬,並不是真正高手比武時所用的趁手兵刃,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嚇唬人或者是劊子手用來砍頭的。

這刀實在太重太大,殺豬可以,砍頭也好用,但用來高手過招,揮舞起來,十分不靈便,過於笨重!

以如此笨刀迎戰柳葉的快刀,按理說是必敗無疑的。

但使這鬼頭刀的人是王隨真,所以戰局突破了常理。

王隨真練過刀法,也是快刀刀法,但沒有練過鬼頭刀刀法。

武術大師往往一法通,百法明。

王隨真一看到小蟲子的身法,便已明瞭,這小蟲子的刀法要訣,並不在刀上,而是在身法上。

既然是身法,那就看看小蟲子有多大斤兩。

王隨真並不伸刀去格柳葉刀,再說了,就是去格,也格不到。

他將鬼頭刀豎於身側,腰身一閃,整個人已藏於刀後!

刀只是一個薄薄的兵器,並不是一個大柱子,人怎麼能藏於刀後?

普通人自然是無法藏身於刀背之後的,但王隨真可以。

他身法左右變幻不定,鬼頭刀也詭異的大幅度不停的抖動,立時在刀後藏了個嚴嚴實實!

只聽‘叮叮叮’三聲金鐵之響,小蟲子的絕活蝴蝶三穿花,三刀全部削在了鬼頭刀上!

小蟲子跟各方武術好手大戰數百次,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他後躍一丈五六的距離,臉色已變的凝重起來:“你這小子有兩下子,喂!你叫什麼名字?師承何派?”

王隨真哈哈大笑:“怎麼?膽怯了?要是怕了,好說,你們九江幫就地解散,以後不許再隨便勒索別人,便饒了你們性命!”

江湖漢子,頭可斷,血可流,但不能說怕了。

怕了以後還怎麼混?就是想繼續混,免不了遭別人白眼。

沒臉沒皮,在江湖上實在混不下去呀!

小蟲子一刀不中,知道遇到了勁敵,只是想打探下王隨真的底細,不料王隨真是一點面子不給,這九江幫數百人瞪眼看著呢,怎能退卻認輸?

陳美人聞言大怒,鼻孔朝天地說道:“小蟲子!你要不行就下來,我另找他人!”

胖肥魚原本見小蟲子出手,心中暗喜,預想王隨真此番必然命喪此地,正暗暗思量一會怎樣討好陳美人,怎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訴說自己的苦處,怎樣繼續當這個副幫主,不料一招之下,情勢似乎有了變化,一向戰無不勝的小蟲子好像慫了,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心中暗道:“壞了,看這情況,這小子還真厲害,莫非這次要驚動那位了?這可不妙,我該如何是好?”

小蟲子怒火中燒,氣笑道:“好!好!好!今日我必讓你千刀萬剮!”

王隨真冷笑道:“頑石蠢物,死不足惜!大難臨頭,兀自大言不慚!”

小蟲子抖擻精神,身隨刀變,刀隨人走,將生平的本事,各種狠招,惡招,毒招,能想到的,能做到的,盡數施展出來。

但見刀光閃爍,人影團團。

眾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只能看到一個白色的刀光將王隨真圈成了一個圓圈,威勢滔天,震人耳目。

這柳葉刀舞動的當真是水潑不進,雨淋不透,十分緊密。

王隨真將一個藏字用到的極處,小蟲子刀快刀猛,但硬是進不去王隨真身遭的三尺方圓之內!

只聽‘叮叮叮叮叮’雙刀相擊之聲,如爆豆,如冰雹,響聲幾乎連了成一片。

小童見了小蟲子這刀法駭人的威勢,不由得看的手心冒汗,極怕王隨真被一刀殺了,很緊張的問王伯安:“少……少爺,你看隨真大哥能贏嗎?”

王伯安摸了摸頜下三縷鬍鬚,很是淡定地說道:“強弩之末,不可穿縞,這小蟲子運刀如此迅疾,豈能長久?他如此的快刀都傷不到隨真兄弟一絲一毫,敗像已露!以我對隨真兄弟實力的瞭解,他這是為了看小蟲子的刀法路數,所以一直未曾出手,並非敵之不過!”

小蟲子這路刀法,足足有上百招,變化起來,足足能變化成三百多種招式。

說起來很多,但這一路刀法用盡了,仍舊未能破開這一把鬼頭刀組成的烏龜殼防禦!

他知道大事不好,不由得額頭見汗,重鼓氣力,將刀法拆的亂了,又重使一遍!

王隨真看的分明,見小蟲子刀法重複的越來越多,知道此人技盡於此,不再等小蟲子將刀法再使第二遍,一聲長嘯,氣催重刀,向後撤了半步,‘呼’地一刀砍將下來!

他這一刀,就是一刀,沒有任何變化,平平無奇,由上至下,直劈而來!

雖然這一刀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招‘立劈華山’,但這一刀劈的快捷絕倫,威猛無敵!

更讓人驚恐的是,這刀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變化,聲震天地,沛然無可所御!

這一刀劈將下來,不像是一刀劈下來,倒像是山嶽傾倒,河流決堤,那威壓直迫的地面上塵土飛揚,落葉亂躥!

小蟲子只覺得勁風撲面,呼吸困難,目不能視!

這一刀劈下的時機,極為刁鑽,正劈在他使力前躍之後。

不像是他被劈,倒像是自己主動迎向刀鋒上似的!

以拙破巧,一力降十會,說的就是這等功夫!

絕頂高手打人,往往可以將時機把握的妙到巔毫。

正所謂:打人如親嘴!說的就是這個。

被打的人往往出現了是自己主動迎上去捱打的錯覺。

這正是將出手時機把握到絕頂的證明。

小蟲子知道自己萬萬抵擋不住這一刀,垂死掙扎,將柳葉刀硬舉到頭頂,打算硬撼這一刀!

只聽‘咔’的一聲脆響,鋒利的柳葉刀如同紙片一般被切成兩半,鬼頭刀那又厚又長的刀鋒停在了小蟲子額前三寸空中!

如此狂放凜冽的一刀,說停就停,停的絲毫沒有火氣!

這份收放自如的勁力,才是勁力的第三層化勁之境!

一生能修煉到此境界的武術好手,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