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難敵雙拳,亂拳打死老師傅。

官兵以絕對數量優勢,淹沒了殘餘的十幾人。

長達一炷香的混戰後,站著的敵人已然寥寥無幾。

張縣丞好像突然想起了正事:

“留幾個活口,不能都打死了。”

最終,己方以六人死亡,五人重傷,兩人輕傷的代價,全殲了這股賊匪。

說是全殲也不準確,因為還有兩個受傷的俘虜。

被押到了張縣丞面前。

“你們綁的肉票在何處?從實招來。”

兩個俘虜都很硬氣,吐了他一臉血沫子。

這讓一向喜愛潔淨的張縣丞很憤怒,竟然奪過刀要砍人。

李鬱及時攔住了,只說了一句:

“搜一遍就知道了。”

……

以茅屋為中心,周圍百米內都細細搜尋了一遍。

所有人都很興奮,因為繳獲豐厚,足足有上千兩碎銀,幾箱皮貨綢緞,還有兩匹拴著的馬。

只有張縣丞的臉色越來越黑,因為沒有找到人!

官差們又歡呼了起來,從床底下掏出了一個木盒,裡面都是首飾玉佩。

起碼值個二三百兩,賺麻了!

按照事先約定,兩家對半分。

再刨去當官的拿大頭,死傷弟兄的撫卹,其餘人也能分到不少。

尤其是那十幾個綠營兵,這一趟起碼掙半年的軍餉。

張縣丞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找來了李鬱:

“你說的被綁的肉票呢?”

“莫不是戲耍本官,借本官的刀,對付你的仇人?”

李鬱皺著眉頭,也擺出了費解的神態。

突然,他的視線被那一箱首飾吸引了。

“大人,你看。”

一枚帶血的玉佩,刻著一行小字。

“瓜爾佳.勝華。”

張縣丞奪過一看,立刻跳著腳大叫:“皇天不負我。”

……

傍晚,到了分手的時候了。

胡把總分到了一半繳獲,心滿意足的回營了。

他的手下,一死三傷,其餘的人都興高采烈。

李鬱從城裡聘請了大夫,去金雞汛駐地治療傷員,這是後話。

張縣丞帶著大隊人馬,臨時徵用了周圍數村的騾車驢車。

拉著屍體,還有帶血的兵器,浩浩蕩蕩的回城了。

一路上鳴鑼開道,好不威風。

讓他頭疼的是,俘虜不開口。

無論拿著勝華的貼身玉佩,怎麼威逼利誘。

那倆西北娃就說不知道,要麼就是不乾不淨的罵,只能動用大刑了。

始作俑者李鬱,卻是不露聲色的在後堂喝著茶。

這一切都是他的佈局,先到七子山挖出了勝華的隨身物品,後又讓劉千潛伏在茅屋附近。

只等一開戰,四下無人,劉千就潛入房間,嫁禍於人。

這一波,李鬱贏麻了。

既滅了仇家,又交好了張縣丞,還化解了江湖危機。

“今亮”的綽號,可以逐步推廣出去了。

只不過,和大嫂怕是嫌隙既生,漸行漸遠了。

以後如何對待和這位白蓮教大嫂的關係,他還在頭疼不已。

張縣丞從看押房走了出來,一臉晦氣:

“用了大刑,沒問出有用的線索。”

“本官也曾在蘭州府附郭縣做過一任縣丞,深知這陝甘綠營丘八的桀驁,殺頭只當頭點地。”

“這眼看著就能拿到手的大功,咋就功虧一簣呢。”

“他,他們會不會已經撕票了?”

張縣丞在二堂自言自語,突然冷汗直流。

李鬱也在一邊,假裝苦苦思索對策。

“小生有一計,不知道合不合適。”

“快說快說。”

“立刻把贓物,還有俘虜都交給巡撫衙門,讓那位副都統大人自己審。”

“妙,妙啊。”

張縣丞一陣風似的衝到大堂,三言兩語把事定了,扔下幾根籤子。

……

張縣丞親自帶隊,十幾個官差拉著屍體,押著人犯到了江蘇巡撫衙門。

撫臺大人聽了,眼珠子都差點跳出來。

立即派人通知勒善,有他兒子的下落了。

勒善正在酗酒,聽了官差傳信,激動的官袍都沒穿就騎馬跑來了。

他看到了那個和田玉佩,頓時哆嗦了起來。

這是勝華隨身佩戴之物,做父親的自然眼熟。

緊接著,他又從其他贓物裡發現了一枚扳指,也是勝華的。

“快說,你們把本官的兒子綁到哪兒去了?”

“額不認識你兒子,也沒綁過伱兒子。”俘虜自知活不久,也硬氣的很。

“拿我的馬鞭來。”

本就脾氣暴躁的勒善,在巡撫衙門大堂裡鞭打俘虜。

他一口氣抽了50鞭,打的兩人渾身沒一處好面板。

“快說,不然老子活活抽死你。”

“呸!有本事你弄死額,不然你是額養的。”

勒善突然情緒失控了,舉起一旁的檀木官帽椅,狠狠的砸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撫臺已經溜了,受不了這種血腥的場面。

……

一俘虜被活砸的不成人形,血汙遍地。

勒善渾身血紅,宛如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鬼一般,盯著另外一個俘虜。

“說出來,本官保證不殺你,還找人幫你治傷。”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了,強行壓抑住了殺人的衝動。

這個俘虜掙扎著抬起頭:

“你過來,額告訴你。”

“你兒子細皮嫩肉,好玩的緊,額們玩膩了,又賣到羅剎國當兔兒爺了。哈哈哈哈哈。”

俘虜的瘋狂嘲笑,刺激到了勒善最深處的神經。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暴虐,拔出腰刀瘋狂的劈砍。

“明鏡高懸”牌匾,也被鮮血汙了一塊。

修羅地獄,也不過如此!

事後,巡撫衙門將大堂直接推倒,就地重建了。

還請來了寒山寺的大和尚作法,驅逐惡靈。

而江寧副都統勒善,也因此一蹶不振,回去後大病一場,終日和藥罐子為伍。

這樁案子,也傳遍了朝野。

就連乾隆,也下旨對當地官員申斥。

接二連三發生重大案件,讓他失去了耐心。

終於,一道聖旨九重天。

江蘇按察使、蘇州知府、陽澄湖巡檢,全部罷官,回家養老。

……

而一連串大案,也讓乾隆產生了許多聯想。

反書案,剪辮案,劫殺八旗子弟案,一連串震驚朝野的事件。

這還是朕魂牽夢繞的第二故鄉,次次南巡都要駐蹕的江南福地嗎?

不行,此風不可長。

乾隆找來了軍機處小章京傳達口諭:

“讓吏部商議一下,找個靠得住的奴才去蘇州管著。”

“錢糧是朝廷的根本。江南是朝廷的錢袋子,又是漕運的起點,不能有亂。”

“朕反覆思索,蘇州府一帶怕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