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明月撫摸著臉頰,感知著臉頰上的疼痛,突然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錯覺。

昨晚,這個吳鉤冒天下之大不韙,對她行僭越之事,

現在,這個吳鉤居然一言不合就直接抽她大嘴巴子?

這個吳鉤,

當真好大狗膽!

不過,

這一巴掌,的確把公冶明月給抽醒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不管她是否願意,

她都必須要承認,現在的她,就是案板上的魚肉。

“你到底是誰?”

公冶明月直視著楊剛,沉聲道:“你絕對不是吳鉤,準確的說,你絕對不是散修,這個天底下再如何膽大包天的散修,也絕對不敢這樣對我!”

楊剛聳了聳肩,風輕雲淡說道:“你的確不知道我是誰,但我卻非常清楚的知道你是誰,”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這點情分上,夫人,我提醒您一句,”

“您可能覺得您家世顯赫,可事實上,就您那點身份,在我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所以,在我面前,您最好收起您公冶氏長女以及納蘭氏主母的脾氣!”

“如若不然,就像您自己說過的那樣,我真的會讓您連做鬼的機會都沒有!”

話落,

楊剛指了指廂房四周,“友情提示,這裡我扔了六枚留影珠,清楚的記錄了這裡昨晚發生的一切,現在無數修士齊聚藥王谷,夫人,您說,我若是此時把留影珠扔到內城外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公冶明月猛地臉色一白,急聲道:“不要,算我求你!”

楊剛吹了聲口哨,“夫人,那就要看您接下來的表現咯?”

公冶明月顫聲道:“那你到底要我怎樣?難道你還沒折騰夠?”

楊剛愣了愣,當時就不樂意了,“不是,你想啥呢?夫人,就算您與納蘭肅做了二十年表面夫妻,可您也不能就沒完沒了了呀?您這是想要我命是嗎?”

公冶明月微囧,吱吱唔唔說道:“那,那你到底想要讓我做什麼?”

楊剛想了想,淡淡說道:“我沒有讓你做什麼的意思,最起碼暫時我還沒想好,”

“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天馬上就要亮了,夫人,您若是再不敢趕緊離開,估計待會兒想走都走不掉,”

“所以,留下你的傳音符籙,等待我的召喚,”

“但現在,請你馬上離開!”

……

一刻鐘後,

公冶明月順利返回納蘭肅府邸。

在這裡,

她又恢復了主母威嚴,冷漠且高高在上。

一路走來,府裡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直視公冶明月,大多都是恭敬行禮,

倒不單純是修為境界的問題,若說修為,公冶明月雖說已經是金丹巔峰,可納蘭肅府上的元嬰毒藥師並不算少見,

但即使如此,他們依舊要對公冶明月保持足夠的尊敬。

這甚至都不單純因為公冶明月是當家主母,

而是當初如若不是公冶明月這位公冶氏嫡長女選擇嫁給納蘭肅,當初那個在納蘭氏平凡不起眼的納蘭肅,就絕對不可能成為現在的納蘭氏現任家主,

甚至,以納蘭肅的能力,這些年若不是公冶明月一直在盡心竭力為他東奔西走,他也依舊不可能坐上這家主之位。

這才是納蘭府上下如此尊敬公冶明月的主要原因。

回到廂房之後,

侍女早已準備好洗澡水,撒下公冶明月最喜歡的玫瑰花瓣,侍女便非常識趣的全部退了出去。

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徹夜未歸,早上一回來就要洗澡,如此行為舉止勢必會招致流言蜚語,但公冶明月的侍女卻早已習慣。

因為這些年公冶明月經常半夜出門為納蘭肅奔走,早年也的確有許多人私底下對公冶明月惡語中傷,說她肯定不檢點,

然而,

這麼多年過去,這種流言蜚語反倒是漸漸變少了,直至煙消雲散。

因為公冶明月從來都沒有解釋過,

更因為以公冶明月的身份她也根本沒必要做不檢點的事情,

更是因為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公冶明月對納蘭肅真的是情深意切。

還是那句話,

沒有公冶明月,就斷然不會有納蘭肅的今天,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然而,

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是,以前那些年公冶明月的確什麼都沒做過,可今日的公冶明月,卻的確是把該做的不該做的,

全部都給做完了。

公冶明月在浴桶裡泡了許久許久,比平時要久的多,格外漫長,彷彿如此這般就可以把所有屈辱把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給洗刷乾淨一樣。

可惜,

公冶明月非常清楚的知道,已經發生的就是已經發生了,是無論如何都洗刷不掉的,

越是想要遺忘,那刻在腦海中的一切,就越是揮之不去。

公冶明月忍不住遙遙看了楊剛所在的院落方向一眼,心裡頭隱隱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直到如今,

公冶明月依舊不知道那個可惡的傢伙到底是誰,但她已經可以清楚的判斷出吳鉤絕對是化名,

而且,她也已經可以確定,楊剛至少是元嬰修為,是至少,而且絕對不是初入元嬰。

為什麼?

原因非常簡單,公冶明月昨晚之所以敢隻身前往,一方面是為了保密,另一方面是因為她覺得在藥王谷沒人敢動她,

除此之外,她是覺得甭管吳鉤背後是否非常有來頭,築基修為卻是實打實的,

以她金丹巔峰的修為境界,哪怕她的修為是跟藥罐子一樣硬生生喂出來的,但面對區區一個築基,那還不是手拿把攥嗎?

結果,

卻被那個吳鉤輕而易舉的把她給手拿把掐了!

而且,

公冶明月的身份如此之尊貴,她的儲物袋裡其實一直都有防身或者傷人的重寶,

可昨晚,在那個吳鉤面前,她卻連使用重寶的機會都沒有!

能夠以如此摧枯拉巧之勢徹底碾壓堂堂金丹巔峰的,有且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真正的元嬰大修!

至於出竅化神,公冶明月還真就沒敢繼續深想。

與之相比,

公冶明月更加想要知道的,是這個吳鉤到底是誰,居然敢如此狗膽包天?

猜不透,更加看不懂。

片刻後,

公冶明月換了身宮裝,命侍女送來飯菜,隨口問道:“老爺來過嗎?”

侍女輕聲道:“不曾。”

公冶明月沉默了下,愈發覺得今日的飯菜完全無法下嚥。

自己的妻子徹夜未歸,身為丈夫,來都沒來過,問都沒問過一句?

呵,

公冶明月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真的很失敗。

侍女是公冶氏當初的陪嫁丫鬟,跟公冶明月一條心,趕緊又補了一句,“小姐,如今藥王谷各路英雄齊聚,老爺交友廣泛,難免忙了些,您切莫多想。”

公冶明月擱下筷子,面無表情說道:“無所謂,二十年了,一直如此,不是嗎?撤掉,下去吧。”

“是。”

侍女撤掉飯菜,再次退出房間。

公冶明月走進睡房,怔怔的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張精緻漂亮的臉蛋兒,各種情緒突然一股腦湧上心頭。

遙想當年,

她不只是公冶氏嫡長女,更是整個藥王谷出了名的美人兒,一直到後來,在三十歲服用了駐顏丹,把容顏永遠定格在了她自己認為最好美好的年紀,

紅顏易老,可對於這個修真世界的修士來說,對於公冶明月這種富家女而言,

再如何昂貴的駐顏丹也根本不值一哂。

更何況,

這裡是藥王谷,駐顏丹對別人昂貴,可藥王谷真的不缺能夠煉製駐顏丹的煉藥師。

當年她之所以要嫁給納蘭肅,就是因為有太多世家子弟整日出入青樓還自詡風流,轉過身居然還有臉跑到她面前獻媚,就如同孔雀開屏一樣,

她之所以看上納蘭肅,就是因為納蘭肅從來不在她面前刻意跳脫或者討好,而且為人老實,

很巧,這也非常符合公冶氏的利益。

納蘭氏是想要透過聯姻拉攏公冶氏,公冶氏則是想要全方位滲透納蘭氏,

納蘭肅不只是老實,而且資質平庸,是真正意義上的平平無奇,

這種人自不可能是什麼了不起的潛力股,卻絕對方便控制!

索性,

公冶氏便直接遂了公冶明月的願,那時的納蘭氏正值風雨飄搖之際,對於這種送上門的好事兒更加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雙方一拍即合,

火速安排二人訂婚成婚。

可惜,

婚後納蘭肅始終對公冶明月不鹹不淡不遠不近。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以公冶明月之身份,嫁給納蘭肅絕對屬於下嫁,

結果納蘭肅居然還不領情?

以公冶明月之驕傲,她如何能忍?

所以這些年,她真的一直都在盡心竭力為納蘭肅東奔西走,並且一步一步幫納蘭肅坐上了納蘭氏家主之位,

這種單方面的付出甚至已經徹底變成公冶明月一種下意識的習慣,

哪怕納蘭肅依舊不領情,可公冶明月依舊還是忍不住去做,

倒不是在意那所謂【賢內助】的名號,而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藥王谷所有人都說她對納蘭肅情深意切,可自從納蘭東陽降生那一刻起,

一直到現在,整整二十年了,納蘭肅再也沒碰過她,她跟納蘭肅做了整整二十年相敬如賓的表面夫妻!

再如何情深意切,

如何能熬得過二十年的單方面付出?

值得嗎?

以前公冶明月從來都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可現在楊剛的出現,或者說【吳鉤】的出現,

卻打破了公冶明月內心的平靜。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非常認真的問了自己一句,

“值得嗎?”(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