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

皇宮。

文武百官早已散去不少,李世民還在處理著事宜。

除了賑災的後續事宜,大唐也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他處理。

正批閱著奏章,忽然……

啪嗒!

一個碗砸在案上,濺起不少汁水粘在了之上。

李世民龍顏大怒,正想發飆的時候,抬起頭看到了李淵那張蒼老的臉龐。

“父皇……”

李世民趕緊起身。

“嗯。”

李淵點點頭:“這是朕讓七七做的酸梅湯,你嚐嚐吧。”

李世民訝異。

他怎麼都沒想到,李淵竟然會關心自己。

心中不由閃過一絲暖意。

“謝父皇。”

李世民淺嘗了一口,然後眉頭一皺。

不是說酸梅湯嗎?

為何會那麼鹹?

不過這是太上皇的心意,只要不是毒藥,李世民怎麼都不能駁了面子。

面色扭曲的嚥下,最後還誇了一句……

“兒臣從未嘗過如此好喝的酸梅湯,勞父皇掛念了……”

放下碗,李世民強露笑容。

“好喝嗎?”

李淵面色古怪的說道:“放鹽的酸梅湯都好喝,你這口味真古怪。”

武七七癟著嘴。

本想秀一秀自己的手藝,結果一不小心失誤了。

“……”

李世民眼角一抽。

知道加鹽你還給朕喝?

“行了,朕就過來關心關心你,你繼續處理國事吧。”

李淵正想離開,一名探子匆匆跑了進來……

“參見陛下。”

見到李淵後又同樣抱拳:“參見太上皇。”

“何事?”

李世民面色凝重。

截至目前,他就沒聽到過一個好訊息。

“陛下,房遺愛攜國子監大軍前往鄠縣去找魏叔玉了。”

李世民沒有在意。

去就去唄。

都是一丘之貉,哪天不去找魏叔玉了才奇怪。

“由他們去吧。”

“可是陛下……”

探子看了李淵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事就說,朕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李世民略顯不滿。

探子的眼神他自然看明白了,可他哪裡敢趕李淵?

萬一李淵腦疾又發作了怎麼辦……

“陛下,魏叔玉派國子監大軍,拿著太上皇的欠條去賒糧了。”

“什麼?”

李世民驚的站起了身。

“你放屁!”

李淵指著探子訓斥道:“朕什麼時候寫過欠條了?”

面對兩位帝王的威壓,探子瑟瑟發抖。

可還是強忍著恐懼將事情說了一遍。

“空白紙上的璽印?”

李淵尷尬。

他還真把這事給忘記了。

“父皇……”

李世民露出幽怨的目光。

您說您都放權了,怎麼還不消停。

“看什麼看?”

李淵眼睛一瞪,開始甩鍋:“朕沒事幹,蓋璽玩不行啊?”

“行!”

看在酸梅湯的份上,朕就忍忍吧。

轉過頭看向探子時,就沒那麼好說話了:“那你還愣著幹嘛?還不趕緊去把他們追回來?”

探子領命,正想離開的時候,被一個聲音喝止住了。

“等等……”

跪坐著處理的魏徵起身,身子一陣搖晃。

烈日下辦公、加之長久的跪坐,使其有點頭暈。

強打著疲倦,魏徵躬身道:“陛下,臣覺得叔玉此舉並無不妥。”

“玄成,你可知道自己再說什麼?”

李世民怒斥道:“太上皇欠百姓錢,此事傳出去,皇家顏面何存?”

“而且那可是蓋有父皇璽印的白紙,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假傳旨意,後果不堪設想!”

李世民眼中充斥的著怒火。

“陛下稍安勿躁,待臣緩緩道來……”

魏徵躬身,神色凝重的說道:“太上皇的璽印固然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但若是沒有糧食,鄠縣的百姓該怎麼辦?”

“用皇家的一些聲譽換取百姓的性命,這究竟值不值呢?”

話音落下,李世民也陷入了沉思。

假傳旨意固然不對,但是能救到不少百姓,這筆買賣究竟劃不划算,全看當事人怎麼想。

“皇家威嚴、不容褻瀆!”

李世民依舊保持著原有的態度。

這是底線!

假傳旨意,更是底線!

“陛下,如果這旨意真是太上皇親自下的呢?”

魏徵卻沒有絲毫的慌亂,依舊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天災降臨,國庫空虛,太上皇感念蒼生,為救鄠縣百姓,捨棄顏面簽下欠糧借據……”

“這又何嘗不是一樁美談?”

咦?

被魏徵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不過李世民卻不願這麼放棄,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李淵卻率先爆發了……

“說的好!”

李淵出列,昂首闊立,一副指點江山的駕駛,只聽他暴喝一聲:“這旨意就是朕下的!”

李世民極度無語。

剛剛是誰說放屁來著?是誰說蓋璽印玩來著?

這麼快就忘記自己說的話了?

正想著,李淵突然將矛頭指向了他……

“世民!”

李淵義正嚴辭的呵斥道:“說到這,朕就要好好罵罵你了……”

“若非你治理不當,朕何需去寫欠條?”

“若非你拿不出糧食,朕何需被人誤解?”

“你都當了那麼多年皇帝了,這麼點小事都處理不好,還要朕給你擦屁股……”

“你就不覺得臉紅嗎?”

通透!

李淵頓時感覺渾身舒坦。

得虧自己來送了趟酸梅汁,這不就趕上巧嗎?

既能得名,又能罵李世民,完了李世民還會給自己擦屁股還錢,這麼舒坦的事哪裡找?

看樣子以後要多送送溫暖啊。

指不定又逮住什麼機會了。

“父皇……”

被李淵一通罵,李世民的臉有點掛不住。

“你還委屈了?”

李淵眼睛一瞪,繼續開噴:“你只是被朕一個人罵,你知道朕寫欠條這件事,今後會有多少人罵朕嗎?”

“哪怕千百年後,亦可能有後人罵朕糊塗!”

“可朕在乎嗎?”

“只要百姓安然無恙,朕舍下這一點顏面又如何?”

李世民都被罵懵了。

你那是為了黎民百姓籤的欠條嗎?

你那純純就是瞎胡鬧,只不過剛好被魏徵圓了過去。

“陛下,此事關乎皇家威嚴,絕不能姑息……”

就在這時,長孫無忌突然出聲:“魏叔玉此舉或許用意是好的,但鄠縣距離長安也沒多少路程,他為何不事先上報?”

面對這問題,魏徵卻是一點不著急。

他慢條斯理的給李世民施了一禮……

“陛下,叔玉只是個監察御史,主管鄠縣事宜的乃是梁建方。”

臥槽。

你這鍋甩的,可真夠麻溜的。

眾人齊齊翻白眼……

“魏徵,你別亂甩鍋。”

長孫無忌再次質問:“去欠糧的乃是國子監大軍,除了魏叔玉,誰指揮的動他們?”

“什麼國子監大軍?我怎麼不知道?”

魏徵瞥了眼長孫無忌:“誰封的,你封的嗎?”

呃……

長孫無忌敗退。

說到底國子監大軍就一群小屁孩罷了。

梁建方不支援,他們又能辦什麼事?

“陛下,孩子們有一顆為民請命的心,這是好事。”

“太上皇為百姓,忍辱簽下借據,亦是大義。”

“梁建方冒著丟官的風險,為百姓謀福祉,也是大功一件!”

“面對災情,所有人眾志成城,這是盛世即將來臨的徵兆啊……”

“臣懇請陛下,赦免幾人的罪名!”

魏徵躬身,久久不願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