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

陳長生躺在搖椅上,愣愣出神。

他從未曾想過自己會敗,都已提前想好了大勝楚休之後,要說的話了。

然而,看了楚休的答卷後,他的信心,在那一刻,蕩然無存。

文道無敵十九州,永遠成為了笑話!

“我近兩千年的閱歷和積累,都比不過一個妖孽嗎?”陳長生陷入了自我懷疑當中。

漫長的歲月裡,他幾乎學會了一切,精通一切,各項能力,都處於十九州的巔峰。

本以為,就算是再天才、再驚豔、再妖孽的人,在自己漫長的歲數面前,都微不足道。

決沒想到,竟有人能在文之一道勝過他。

且還是個真正的少年郎。

那繡口一吐,便是錦繡文章的妖孽天賦,實在令陳長生無法企及,這絕對不是歲數可以抹平的差距。

天賦!

真正的天賦。

自成為十九州第一人,陳長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

這種挫敗感,很陌生,很難受。

尤其,他已在別的方面,都達成了十九州第一的成就。

獨獨在文之一道,敗了。

這對他的心境,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我真敗了嗎?”陳長生輕語。

“師尊沒敗。”房外的二先生聽到聲音,連忙叫道。

四先生趙王孫看了眼八先生。

八先生會意,輕聲勸解道,“師尊,歷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在棋之一道,有一句俗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弟子說一句大膽的話,師尊你也是考生,身處局中,您的評判,並不準確。

眼下您的考卷已毀,楚休雖得第一之位,但卻沒有戰勝您。”

“好勉強的說法啊。”陳長生幽幽吐槽。

八先生一喜,繼續說道:“師尊您學究天人,精通各個方面,就像是能夠容納百川的汪洋。那楚休不過是一葉扁舟罷了。

您隨意擊起的些許浪花,便差點選沉了他。

沒有擊沉他,決不能代表汪洋不如扁舟。”

“有道理。”二先生連忙應和道。

一向跟二先生不怎麼對付的三先生張涼,在這一刻也是重重點頭。

陳長生悶聲道:“有個屁道理。”

二先生、三先生老臉皆是一紅。

八先生鎮定自若,繼續說道:“師尊何不想一想,那楚休為何會參加會考?”

陳長生心中一動。

八先生微笑道:“想來,在他心裡,是完全不敢跟師尊相提並論的。

弟子大膽猜測,師尊您會撕毀考卷,應該是看好楚休的才氣,想要收他為徒。

他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要是沒有您收他為徒,大乾皇族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他。

弟子剛剛說過,當局者迷,並非故意恭維師尊,弟子是真這樣覺得的。

天下人皆知,師尊您是最為惜才之人,您其實潛意識裡,就沒想過讓楚休輸。

您不是不能贏,純粹是不想讓楚休輸。

正如我們這些弟子拜您為師之時,我們可都沒輸,難道這能說明我們都比師尊您強嗎?

在弟子心裡,師尊您既是能夠容納百川的汪洋,也是高懸於天穹之上的烈陽。

即便是皓月,也無法達到師尊您的高度。”

陳長生輕輕晃了晃搖椅。

這個小八,精通棋道,口才一向極好。

“師尊如若不信弟子之言…”八先生抬眼看了下房門,微笑道,“接下來的武考,您可以親自試試楚休的實力。

他在長安城,令他真正揚名的,並非文采,而是他的實力。

弟子覺得,他的武學天賦,一定更勝文道天賦。

師尊也是如此,若是師尊在武學一途擊敗他,文之一道,不用再比,也能看出孰強孰弱了。”

“武考…”陳長生輕語,眸光微動。

八先生輕笑道:“若是師尊輸了武考,那弟子無話可說。”

“那太欺負他了。”陳長生悠悠道。

八先生暗暗鬆了口氣,道:“師尊可跟他同境一戰。”

“我原本的打算,就是跟這群小傢伙同境一戰。”陳長生道,“就是感覺,太欺負他們了。”

“師尊想多了。”八先生微笑道,“師尊願意屈尊紆貴,跟這些小輩一戰,這是這些小輩們的無上榮幸。

讓他們好好開開眼界,對他們的未來好處多多,他們感激師尊還來不及呢。”

“是這樣嗎?”陳長生眉梢輕挑。

“當然。”八先生連忙道,“長安城裡,不少老傢伙應該都已經猜到了師尊的身份,他們知道師尊會跟小輩一戰,只怕恨不得取而代之。”

“不錯,這天下間,根本沒人有資格值得師尊出手。”二先生笑道,“師尊願意自降境界,跟這群小輩戰鬥,是這些小輩的無上榮耀。”

陳長生無言半晌,緩緩道:“武考就由小八來主持,定於兩天後。”。

“好。”八先生點頭,心裡長長舒了口氣,可算是把師尊給開解好了。

二先生看了眼其他人。

十二先生唐家寶連忙道:“師尊,弟子研究毒藥遇到了問題。”

“弟子研究彌天大陣,也遇到了一些問題,還請師尊指點。”

“弟子的畫,也碰到了瓶頸。”

“弟子研究草藥,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希望師尊能夠為弟子解答。”

“……”

一眾後山弟子紛紛開口,請求陳長生答疑解惑。

陳長生輕輕哼了哼,知道這些徒兒們,是為了讓他找找成就感。

“有沒有敗,我豈能不知道…”

陳長生強撐精神,為這些親傳弟子答疑解惑。

“真不甘心啊。”

“我怎麼會輸呢?”

“當時為何要撕卷離開?”

“改改答題不行嗎?”

接受了失敗之後,陳長生越想心裡越是鬱悶,腦海裡浮現楚休一臉含笑的得意模樣,後牙槽都差點咬碎了。

“小子,你很會吟詩嗎?會吟詩有個屁用,終試最重要的,是實力!”陳長生暗哼,打算在武考時,稍稍教訓幾下楚休,舒解一下此刻鬱悶的心情。

這邊正鬱悶,那邊正把酒言歡。

常來客棧。

楚休、孟小川、古沉沙等六人,喝的很盡興,享受著難得的閒暇時光。

這頓酒,一直喝到下午,方才散場。

朱有容收拾好狼藉的飯桌,老闆娘給楚休提來了一壺醒酒茶。

酒道人、莫百草、秦姓老者、夏青山、姜柔等人走了過來,他們上午就來了。

老闆娘很有眼力勁,默默退出了客棧大堂。

後院裡,夏初雪也在,正在修煉劍法。

文考結束後,夏初雪忽然發現了一件令她有點尷尬的事情。

文考前,當時她下意識地以為,文考要比武考難多了,所想的,僅是不墊底就好。

文考結束後,即將開啟武考,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好像也挺一般的。

尤其,是跟其他天驕考生們相比。

不過,當看到老闆娘後,夏初雪輕輕舒了口氣。

武考,大概也不用墊底~。

客棧大堂裡。

夏青山十分殷勤地為秦姓老者、莫百草倒了一杯醒酒茶。

“武考,你怎麼看?”酒道人飲了口酒水,瞧著徒兒楚休,笑眯眯地問道。

楚休眨了下眼,“我想繼續贏下去。”

已贏了文考,再贏下武考,朱雀書院後山弟子的位置,大概也就穩了。

“武考可不好贏啊。”秦姓老者悠悠說道。

“不是不好贏,是根本沒可能。”酒道人默默飲酒,心說那位大概正在氣頭上呢,還不知道武考之時,會怎麼對付自家這傻徒兒呢。

楚休虛心請教,“您覺得,我的對手大概都有誰。”

一般來說,實力越高,眼光越準。

眼前這位秦姓老者,毫無疑問是個高手。

“我就是個掃地的,哪能知道誰厲不厲害呢?”秦姓老者呵笑。

楚休無奈,只能看向自家師父酒道人。

“不算你那五位朋友,能讓你重視的,大概只有兩人。”酒道人沉吟道。

楚休道:“王權一笑和陳長生。”

酒道人搖了搖頭,“是王權一笑和北陌廷。”

“北陌廷?”楚休一怔,腦海裡浮現一個背刀的黑衣青年,若有所思,“扶搖榜曾經的第二,如今的第七。”

“不錯,這人是個刀客,很強。”酒道人臉色正了正。

楚休挑眉道:“那陳長生呢?我怎麼感覺這小子挺厲害的。”

酒道人一時無言。

何止是挺厲害,簡直是你想象不到的厲害啊。

“他呀,你就別想了。”酒道人飲了口酒。

“哦?”楚休詫異,抬眼看向秦姓老者。

秦姓老者微笑道:“我確實對這個陳長生挺了解的。”

“還請前輩指教。”楚休語氣恭正。

“他最擅長的,是速度和攻擊。”秦姓老者悠悠說道,“你若想贏他,必須要做到一點。”

說著,秦姓老者喝了口醒酒茶。

楚休提起茶壺,為秦姓老者斟了一杯新茶。

“抗揍。”秦姓老者笑眯眯地吐出兩個字。

楚休一怔,旋即眉頭擰了起來。

抗揍?

“不錯不錯,確實要抗揍些才行。”酒道人連說道。

“所以,我來了。”莫百草悠悠笑道,中午的時候,他便已經為楚休配好了加量版的淬體藥液。。

楚休悶聲道:“你們這是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啊。”

“咳咳,也不是對你沒信心。”酒道人輕咳一聲,“主要是,那人有個很厲害的長輩。”

“誰?”楚休好奇。

酒道人伸手沾酒,在飯桌上,寫了一個字:

馮。

“馮…”楚休恍然大悟。

馮,自然只可能是馮院長的馮。

夏青山、姜柔夫妻倆也是瞬間明悟這‘馮’的含義,一時間都頗為震驚,第一次聽說馮院長有後輩。

“難怪這麼囂張,連左相都跪地求饒…”楚休笑了。

“你笑什麼?”酒道人斜睥。

武考在即,還不知道會被揍成啥樣呢,這還笑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