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親事很快提上了日程。

是眾人都盼著的好姻緣,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就連定的日子也極好,八月清秋,婚嫁迎娶的好時節。

是那場沈清棠不在的大婚。

時隔兩年,她再度要嫁給他。兜兜轉轉,成其圓滿。

時值六月剛過,七月悄然至,南江城裡來了貴客。是宮裡的太醫院來人,整理此前瘟疫的病例卷宗,要歸置成冊,帶回太醫院封存。

江齊言親自來迎。

說起來,也是故人相見。

酒過幾巡,宴席上,吳牧不免說起此前在紫荊關遇見沈清棠的事。

“說起來,那陸姑娘當真是命運多舛。”

吳牧甚是感慨,他知道沈清棠原是陵川城裡僥倖活下來的遺孤,與江齊言道:“江大人道是如何?她如今竟失了憶,前塵往事一概不記了。這樣好的姑娘,受這麼多的磨難,真是老天無眼吶。”

他自顧自搖頭嘆,沒瞧見對面江齊言驟然失神的臉。

他當然知道裴琮之戰死紫荊關的訊息,後來也暗暗著人去打聽了沈清棠在上京城的情況。

一無所獲。

上京城裡好似沒了這個人,傳話回來的人說,自裴琮之戰死後,他的夫人就像人間蒸發了。

天子原還打算以裴琮之夫人的名義,給她封個誥命,以示撫慰。

現今也是尋不著人。

有人隱隱在傳,她是受不住自家夫君戰死的打擊,投河自盡了。

當時這話遠傳到落月耳裡,她哭了好一陣,傷心極了,還哭哭啼啼地說要去尋她。

江齊言自己那時也暗自消沉了好一陣。

如今才知,沈清棠竟然沒死。她失了憶,兜兜轉轉回了陵川,隱姓埋名過自己的日子。

江齊言心裡隱有慶幸,又聽吳牧提議道:“江大人不如去陵川尋她?”

從前在南江城裡,江齊言對待沈清棠的情意,吳牧也是看在眼裡的。

雖不知後來兩人為什麼沒成,但總歸男未婚女未嫁,多的是機會。

江齊言很快來陵川城。

他先去當地府衙,打的是調查當年那場瘟疫的名頭,名正言順。

知縣並不起疑,殷勤命人將當年的一應案牘都尋了出來,搬去江齊言暫住的廂房。

江齊言看著滿桌案牘,適時問起,“聽說當年陵川城起疫,有人體質特殊,未曾感染過。”

知縣想了想,一拍腦袋,“是!有這麼個人,她現在就在陵川城裡,江大人可要見見她?”

自然是要見的。

江齊言頷首,“有勞大人。”

衙門有人傳召,沈清棠很快便過來。

衙役引著她往廂房去,推開門,裡頭的大人緩緩轉過身來。

是全然不識的面孔,看見她,卻是微微一笑,“沈姑娘,久違了。”

迎上姑娘不解的眼,他邀她於桌邊坐下,耐心解釋。

是那段在南江城裡的過往,她以一己之力救了整個南江城百姓的壯舉,只隱匿了之後的事。

沒有承平侯府裡的裴夫人,自然也沒有那些顛沛流離的逃亡。

說到最後,他嘆道:“南江城一別,江某還以為和姑娘再無相見之日,不想上天到底憐憫,江某與姑娘又再相見了。”

他說這些過往時,沈清棠一直看著他。

言辭懇切,句句坦蕩。

她知道,那的確是自己的曾經。

只是也有些微微詫異,不敢置信的神情,指著自己道:“我一個人,救了南江城所有百姓?”

江齊言毫不猶豫點頭,“當然。南江城的百姓,至今還記得姑娘的恩情呢!”

他興致勃勃,邀她回南江,“不如沈姑娘隨我回南江去?姑娘救了南江城,那裡的百姓都很想姑娘。”

他有心帶她回南江。

那是他管轄的地方,他可以護她一生安康無憂。

卻未料沈清棠聽了這話,搖了搖頭。

“多謝江大人好意。”

她抿著唇,有些難為情的笑,“南江我就不去了。我在陵川……馬上就要成親了。”

這話如當頭棒喝。

江齊言險些沒回過神來,許久才恍惚問她,“沈姑娘要成親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得沈姑娘如此青睞?”

她毫不避諱,坦誠相告,“算不得哪家的公子,他是學堂教書的先生。”

又問他,“江大人可在陵川久待?我們的親事定在八月,屆時江大人若在,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她眉眼彎彎的笑,絲毫沒注意對面江齊言倏然黯淡下來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