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回到府上,天已經很晚。

天空中,飄著雪。

他徑直來到後院房中,見到了油燈下正做女工的白玉瑤。

她藉著燈光,正拼接一塊一塊的舊布料。這是岳母兼太子妃王氏,專門請人去各家討要的零星碎布,重新洗乾淨後,交給白玉瑤做百家衣。

百家衣,是給孩子準備的,希望小孩未來,能得百家之福,少病少災。

白玉瑤在女工刺繡上,頗為精通,一針一線很是靈巧。

林豐走過去,在白玉瑤身旁坐下來,笑說道:“瑤兒,天已經很晚,即便用了油燈,光線也昏暗,晚上用眼睛,虧眼得很。要做衣服,白天做就是,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白玉瑤道:“夫君放心,還有幾針就收尾了。”

林豐點了點頭。

他坐在一旁,靜靜看著白玉瑤走針。如今的白玉瑤,稍稍豐腴了些,卻更顯嫵媚。尤其懷孕後,更多了一絲母性的柔和。

白玉瑤一邊走針,一邊斜眼看了林豐一眼,見林豐痴痴看著他,忍不住笑說道:“夫君看著妾身做什麼?”

林豐道:“好看啊!”

白玉瑤嗔道:“天天都看,有什麼好看的。”

林豐道:“就算天天看,也百看不厭。我家瑤兒,便是天仙下凡。”

白玉瑤嫵媚多姿的臉上,多了一抹嬌羞,內心喜滋滋,嘴上卻道:“夫君真是貧嘴。”

頓了頓,白玉瑤又道:“聽人說,夫君今天和燕國使團的人起了衝突,還打死燕國的武人石虎。遇到了事情,夫君莫要次次都衝在前面,萬一受傷就不好了。妾身不求夫君如何,只要夫君平平安安的,那就好。”

林豐道:“放心,我自有分寸的。”

兩人說著話,不多時的功夫,白玉瑤把一塊碎布料縫好,便暫時擱置小孩子的百家衣。

林豐道:“還有一事,明天上午,我要啟程南下,去晉國金陵一趟。估摸著,會在晉國逗留一段時間。我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白玉瑤眉頭一挑,一下愣住,旋即那嫵媚臉上有著難捨。

她習慣了林豐在身邊。

不希望林豐離開。

白玉瑤卻不曾多問,鄭重點頭道:“夫君此番去晉國,要保重身體。”

林豐解釋道:“放心吧,我這一次出使,是代表大秦出使,作為大秦的使臣,所以,你也不必擔心。”

白玉瑤道:“夫君明日一早就要啟程,我這就收拾一番,準備夫君南下換洗的衣物。畢竟從咸陽去晉國,路途也很遙遠。”

林豐伸手攬著白玉瑤的腰,笑道:“別忙活了,陪我說說話。”

白玉瑤停下,情緒有些低落,但她還是強顏歡笑,和林豐說著話,聊著天,更囑咐林豐到晉國後,以安全為上。

兩人聊著天,不覺時間流逝。晚上戌時將盡,白玉瑤看向林豐,道:“夜深了,夫君明天又要啟程趕路,便早些歇息。妾身懷孕了,不能伺候夫君,我讓青禾來伺候夫君。”

青禾,是白玉瑤的貼身丫鬟。

按照如今的規矩,陪嫁的丫鬟,就等於是侍妾。在女主人身體不合適的時候,便代為伺候。

林豐道:“不需要,有你足矣。”

白玉瑤聽到後愣了下,那臉上卻也露出笑容。

林豐對她太好了,這普天之下,陪嫁的侍女,都是伺候人的。甚至天下間大多數的女子,懷孕後晚上連自己夫君的人影都看不到。

更別說,像是林豐這般,自從她懷孕後,天天晚上都陪著她入睡。

這般男子,天下無二。

林豐伺候著白玉瑤脫了衣衫,兩人便相擁睡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

一大清早,林豐睜開眼準備起床時,發現身邊早就空了。

白玉瑤已經早早的起床。

林豐起床穿好衣服,白玉瑤卻是進來了,笑道:“夫君起來了,妾身準備好了南下的換洗衣物,以及一些路上吃的乾糧,還有些銀錢,以備夫君不時之需。早上的早飯,也已經準備好,夫君準備用飯吧。”

“好,我們一起吃飯。”

林豐笑著點頭應下。

他洗漱一番,和白玉瑤一起吃了早飯。

今天的天氣似乎格外的寒冷,雪花雖說不大,卻是寒風陣陣,大地上更是白茫茫一片。

林豐要離開時,白玉瑤親自送到門口。雖說上一次,林豐自永寧縣到咸陽,夫妻兩人分開,可距離不是太遠,都是在秦國。

這一次,林豐卻要去晉國,彷彿是天遠地遠一般。

白玉瑤一時間萬分不捨。

林豐披著大氅,帶著高小魚走到馬車旁邊,他停下來,看著門口的白玉瑤,笑道:“瑤兒,我一抵達晉國,就會寫信讓人送回來,你不必掛念。”

白玉瑤一聽林豐的話,精神一振,彷彿一下有了精氣神。她臉上掛著笑容,道:“妾身在咸陽,等夫君的書信送回來。”

林豐道:“保重身體,我走了。”

他鑽入馬車中,高小魚迅速坐上車轅,親自駕車離開。

馬車遠去,當遠離了街道,看不到馬車的背影后,白玉瑤才有些悵然若失的回到府上。畢竟林豐這一去,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返回。

馬車一路疾馳,碾過地上的碎雪,到城門口時,高小魚勒住了馬韁停下,開口道:“公子,城門口有皇帝和王棠。”

林豐撩起馬車門簾,往前看去,赫然看到了城門口的一行人。

赫然是贏九霄、贏玉乾和王棠一行人。

林豐連忙下了馬車,臉上掛著笑容,上前一一行禮。

這些人,都是他的長輩。

贏九霄人裹在大氅中,他微笑道:“林豐,此去晉國,朕祝你馬到成功。不過你本身,沒什麼武器,終究不方便。朕,贈你一柄劍。”

他一招手,贏三直接遞了一柄劍過來。

贏九霄接過來,道:“此劍名為春雷,是百年前夏國的鍛造宗師魯神鋒打造,削鐵如泥,鋒銳無匹。這柄劍輾轉,流落到大秦皇室,如今便贈給你。”

林豐接過來,打量了一眼。

春雷劍,通體長四尺,林豐握住劍柄,稍稍用力,劍刃鏘的一聲出鞘。

一道寒光,驟然乍現。

林豐一劍出鞘,屈指一彈,清脆如龍吟聲的聲音,迴盪不休。

“好劍,真是好劍。”

林豐還劍入鞘,佩戴在腰間,笑道:“多謝皇祖父,我卻之不恭了。”

贏九霄微笑道:“這春雷劍,就是給你準備的。此去晉國,你雖說身負重任,但朕還是說一句,一切的行動,以你的安全為第一。你在,朕即便面對四國圍攻,朕也不懼。”

贏玉乾附和道:“賢婿,父皇的話說得對,安全第一。”

王棠道:“總之,別逞能。”

林豐一一應下,臉上掛著燦爛笑容,道:“我會見機行事的,更何況此番前往晉國,已經和晉國謝家聯絡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贏九霄道:“行了,時間不早了,天寒地凍的,早去早回。”

“皇祖父,告辭了。”

林豐揖了一禮,又向贏玉乾、王棠一一行禮,便上了馬車。

這時候,贏五已經跟著一起。

一行三人離開咸陽城,便繼續往外走。不過馬車往前行駛了約莫三里路左右,忽然間,高小魚又勒住馬韁,道:“公子,王越王大人在前面。”

林豐聽到後,又撩起馬車的門簾,便看到前面的王越。

寒風中,王越一人站立。

林豐趕忙下了馬車,他信步走了上去,笑道:“兄長,你何必親自來?尤其是這寒風中站立,更是冷得很。”

王越搖頭道:“無礙,我沒什麼。父親和陛下他們,在城門口送你,我身份低一些,就只有遠一些等候了。”

他臉上掛著笑容,說著話時,從旁邊的馬車中,取下一個包裹,遞給林豐道:“賢弟,這是我在王家府庫中找到的金絲軟甲。你去晉國,危機四伏,極可能面對各種危險,把金絲軟甲穿在內中,會安全許多。至少多數的刀槍,破不開金絲軟甲。”

林豐接過來,道:“多謝兄長。”

王越道:“你我兄弟,說謝就見外了。雖說父親沒有過多提及,但我知道你去晉國,必定是危險重重,甚至可能遭到各種刁難。”

“總之,穿上了金絲軟甲,多一重防護不會錯。另外,你一貫是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晉國人驕傲得很,低調一些。”

林豐聽著王越絮絮叨叨的話,心中也是暖洋洋的。

林豐道:“兄長的囑託,我謹記於心。”

一陣冷風吹來,王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連忙道:“這天愈發的冷了,天寒地凍的。你趕緊上馬車,早些南下。”

林豐拱手道:“兄長,你也保重身體。希望我回來時,咸陽大治。”

王越道:“一定。”

林豐收起金絲軟甲,便回到馬車中,乘坐馬車繼續離開。

這一路南下,從咸陽一路往東,要先途徑長安、洛陽,再轉道南下進入晉國荊州地界,最後再走水路一路往東,往晉國金陵去。

這一路途頗為遙遠。

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抵達的。

馬車趕路的速度,林豐特意讓高小魚加快一些。短短五天時間,林豐和高小魚一行人就過了洛陽,轉道南下,走夏國邊境往晉國荊州的方向去。

南方荊州襄陽的天氣,雖說十二月寒冷,卻沒有咸陽那麼天寒地凍。

今年的荊州十二月,還未下雪。畢竟南方氣候不同,下雪的時間,有時早有時晚,不像是北方那麼固定。

夜幕降臨,馬車行駛在荊州襄陽境內的官道上,只是沿途沒有村落。

高小魚連忙道:“公子,我們一路南下,距離襄陽城,還有幾個時辰的路程,短時間無法抵達。如今,又已經天色黑了,不曾遇到村子,只能找個落腳的地方歇一宿。”

林豐道:“你看著辦。”

高小魚答應了下來,馬車繼續往前走。不到兩刻鐘,高小魚看到路邊有一處破舊的道觀,直接停下來,道:“公子,天快徹底黑了,我們在這裡歇息吧。”

“好!”

林豐自馬車中下來。

一行人進入道觀,林豐、高小魚和贏五三人迅速的清理一番,然後在道觀內點燃篝火。好在道觀中的木材多,今晚上一直燒火也沒問題。

三人坐下來,吃著乾糧,林豐則聽贏五說著晉國的一些風俗習慣。

這是黑冰臺早就打探到的訊息。

“希律律!!”

忽然,馬匹開始嘶鳴起來。

林豐、贏五和高小魚聽到,都是戒備起來。緊跟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林豐抬頭看去,卻是眉頭上揚,頗為意外。

破舊的道觀大門口,一個女子渾身是血,踉蹌逃入了道觀內。

這女子,赫然是徐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