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的陰陽怪氣逗笑了一眾圍觀人員,成功讓大媽綠了臉色。

大媽惱羞成怒,在那隻又瘦又小的母雞身上踹了一腳,母雞咯咯叫著飛到了一邊。

見宋薇要走,大媽趕忙攔住她,硬說丟的不是這隻雞,是另外一隻,非要讓宋薇賠錢,這回不用宋薇說,圍觀群眾自發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罵開了。

“你剛才還說你家就一隻下蛋的雞!”

“人家姑娘被你冤枉成賊,還不計前嫌幫你找雞,你還訛人家,有你這樣的人麼!”

“什麼找雞,她就是訛人的,沒聽她剛才說麼,要人家賠她二十塊錢呢!給她送派出所去!”

“對,送派出所!這種人不是給咱們榮福巷丟人麼!”

說著就就有好幾個人衝上來。這些人當年都是帶過紅袖章,管事兒抓人的習慣都還刻在血液裡,當即擼胳膊挽袖子打算強動手。

許阿姨年紀不小了,硬是衝在頭一個,一把揪住撒潑的大媽的頭髮,幾個人合力把她制住,而站在大媽這邊的人一開始還攔一欄,看大家群情激奮的樣子,也都悻悻地縮了脖子,躲在一邊不敢吱聲。

大媽拼命地掙扎,一會兒喊著殺人了,一會兒又喊耍流氓,眼看就要被拖著出了院子,她才指著邢芳芳高聲叫道:“不是我!是她!你們抓她,就是她給我錢讓我誣賴那姑娘的!”

“錢還在我兜裡呢!不信你們看,她給了我一張大團結呢!”

邢芳芳臉色變了又變:“你胡說!我根本不認識你!”

宋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不認識她幹什麼跟她在一塊?還一口咬定是我偷的雞。”

邢芳芳漲紅了臉不做聲,也有住筒子樓的認出她來了。

“這不是邢廠長的閨女麼?她弄這一出是幹嘛啊?”

“還能是為啥?為了那誰唄……”

鬧了半天,最後還是派出所民警來了,把人帶回去批評了一頓了事。

這事兒一出,那大媽不知道怎麼樣,邢芳芳是沒臉見人了,據靳珩川說,邢芳芳已經好幾天沒去廠裡了。

宋薇覺得,她可不像是會閉門思過的人,八成又憋著什麼壞呢。

不過這都跟她沒什麼關係了,十五天轉瞬即逝,宋薇也該回去了,靳珩川當然捨不得她走,又把筒子樓的租期續了小半年,直接說:“你就在市裡高考算了,反正哪裡都能考,無非是多跑幾道手續的事,我幫你辦!”

宋薇很是無奈。

“不管怎麼說,我的小吃鋪還在鎮上呢,我一直不回去算怎麼回事?”她安慰靳珩川:“至少你得讓我回去把那邊的事安排妥當吧。”

靳珩川只得同意,當天下午請了個假,陪著宋薇去了去汽車站,眼巴巴看著她坐上了回家的車。

回到鎮子上時天已經黑了,幸好車站離她的鋪子不算遠。

鋪子照常鎖了門,宋薇正拿鑰匙開門呢,就聽背後一道風聲,她直覺不好,往旁邊一滾,手摸進褲兜裡。

說來也是好笑,靳珩川怕她回去的時候太晚會遇到危險,說什麼都要陪她一塊,宋薇不願意他來回折騰,畢竟傷還沒好利索呢。

靳珩川實在拗不過他,就在路邊給她買了把鉛筆刀讓她揣身上。

“你就藏在袖子裡,要是出了什麼事,你就直接照著他脖子划過去!再不就往眼睛上扎!”

當時宋薇還笑他神經緊張,沒想到這就要用上了!

一道黑影對著她高高舉起了棍子!

天黑漆漆的,宋薇的刀剛拿在手裡,就聽黑影出聲道:“薇薇?”

宋薇都快跳出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回肚子裡。

這是于慧的聲音。

“你都快嚇死我了!”宋薇把手裡的刀拿給於慧看:“你要是再晚一會兒出聲,今晚咱就得演一出血濺三岔口了。”

于慧也是哭笑不得:“離老遠我就見門口有人敲門,我還當是小偷呢!”

倆人一邊說一邊開門、開燈。

“崇青到咱這邊兒的只有下午有趟車,到這兒可不就這個點了麼!對了,我還沒問你,都這麼晚了,你不在家睡覺,出去做啥?”

于慧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來,嘴唇開合幾下,還有點不太好意思說。

宋薇盯著她,于慧狠了狠心,從兜裡掏出一張紙,藍色底,上面寫著:離婚證。

于慧離婚了?

宋薇笑說:“這是好事啊!現在都改革開放了,咱們女人的思想也得與時俱進,離婚沒啥丟人的!”

“我知道,其實我原本也沒打算離婚,但是……但是……”于慧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臉都紅了:“就是你文遠叔那個廠子裡,有個大哥不是總來照顧咱生意麼……”

宋薇一下子就明白了。于慧說的那人她有印象,模樣生的周正,就住在這附近,每天早上都得來吃一頓抄手,連湯底都喝的乾乾淨淨。聽說前年死了老婆,家裡還有個五歲的兒子,一直都挺老實本分的,

她用胳膊捅捅于慧,露出一個揶揄的笑:“你是從他家回來的!”

于慧含羞瞪了宋薇一眼:“我像那種人麼?我是剛從縣裡辦完離婚手續回來!”

宋薇哈哈一笑:“那你倆處到哪一步了?預備什麼時候結婚?”

于慧又囁喏了一陣,才為難道:“薇薇啊,我可能……我可能不在你這兒幹了。”

“為什麼啊?”

“他們食堂,缺個人……”

不怪于慧動心,她在宋薇這兒幹,一個月才掙二十塊錢,要是去廠子食堂,一個月得有三十塊!

再說了,現在國家對於私人經營的買賣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不定哪天政策下來,就不讓幹了,尤其她還是宋薇僱傭來的,風險太大,還是國營的廠子牢靠。

然而宋薇是從這個時代過來的,她比誰都清楚,再過三四年,國家就會正式下達允許個體經營的檔案,趕在這波風口開店的,十個店有八個都發家了!

而國營食堂呢?別的地方不清楚,文遠叔的廠子,宋薇記得似乎在八四年的時候就轉包給私人經營,那是個年輕人,他一上臺,食堂原本的工人就全部下崗了。

所以,于慧選擇現在離開絕對不是一個好選擇,無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宋薇。

要想崇青市落腳,未來大學的學費、生活費,方方面面哪兒不需要錢?

她不想把這些都壓在靳珩川一個人身上,否則她重活的這一世就不是報恩了,是報仇。

宋薇想了想,道:“我走的這十來天,咱們鋪子的收入是多少?”

于慧沒想到宋薇會忽然轉移話題,她想了想,道:“大概,不到兩百塊錢。”

對於慧來說,這簡直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數字,甚至說出來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還是宋薇不在,她一個人忙不過來,還是晚上不營業的情況下。

宋薇對這個數字並不意外,他看著于慧,說出了令她心跳加速的話:“如果,我把鋪子交給你經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