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外祖母,天氣寒冷,你們快回房間休息,這裡交給我就行。”

“不行,我們的孫媳婦兒受了驚嚇,我們要去看看她。”

魏邵實在拗不過外祖父外祖母,只得任他們推開門,進了內室。

雲柔看到鄧國公和夫人前來,立即起身行禮。

二老來到床前,裴瀅趕忙起身,可她剛一起來,噁心再次噴薄而出,她已經將吃的東西吐了乾淨,現在連胃中的膽汁都吐了出來。

“這就是你說的並無大礙,你看看瀅瀅都成什麼樣了?”

“外祖父,孫媳無事。”

“好孩子,我們鄧家對不住你,家中遭遇刺客,衝撞了你大喜的日子,讓你受到了如此大的驚嚇,我們老兩口真是羞愧難當。”

“外祖父,您何出此言,家中遭遇刺客,原不是我們所願之事,只要大家都平安無事,還提說什麼衝撞不衝撞的話呢。”

“我就知道,瀅瀅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孩子,邵兒已經加派了人手,今夜不會再有什麼意外,明早我拿拜帖去宮中請御醫來,給你診脈。”

“不必了,我沒事的,不用那麼麻煩。”

“瀅瀅,你就別推辭了,我和你外祖父是不相信他們軍中的安神湯,都是些給五大三粗的男子喝的藥,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娘,身體怎麼能受得住藥勁兒呢?”

白徵端著藥,尷尬地低下頭。

“你們不用專門進宮請御醫,明日一早我們就要進宮拜見陛下和皇后,到時候隨便找個由頭請御醫幫她診脈便是。”

鄧國公轉身問道:“今夜之事,你明日見了陛下,準備和他說嗎?”

“說。”

“好,但有一事,你今夜務必辦了。”

“您說。”

“瀅瀅剛才吐過,這床榻已經髒了,今晚讓她和你一同去書房睡。”

魏邵沒有說話。

“怎麼,和自己的夫人同床共枕,這很難辦到嗎?”

“孫兒遵命。”

“瀅瀅身體虛脫,你抱她過去。”

“外祖父,我沒事的,可以自己走。”

裴瀅趕忙下床穿鞋,卻被國公夫人一把拉住,示意她不要動。

魏邵來到床前,將裴瀅打橫抱起,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裴瀅刻意地將身體向外靠,讓兩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別亂動,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沉嗎?”

許久沒稱體重,自己沉不沉裴瀅還真不知道,只是此刻,沉默聲震耳欲聾。

剛進書房門,魏邵就將她丟了下來。

“你我既已成親,若是分房睡,時間久了,外祖必定會知道,自今日起,你要習慣和我在一個屋子裡睡覺。你睡床,我睡榻,沒什麼事不要和我說話,更不要無故打擾我,睡覺時將帷幔放下,畢竟你是個女娘,名譽清白很重要。”

“王爺是在同妾身說笑嗎?妾身已經與您同宿一室,哪裡還有什麼清白?”

“以後只有你我二人時,你不必叫我王爺,更不用自稱妾身,也不必用您來稱呼我。”

“這是為何?”

“你本就不是一個恭敬的女娘,又何必為難自己,在我這裡惺惺作態。”

裴瀅笑了笑,說道:“好的,魏邵,恭敬不如從命。”

“還有,安神湯你喝不喝?”

“喝。”

“你不怕自己承不住藥勁兒?”

“別廢話,端湯來。”

房間很快安靜了下來,喝過安神湯的裴瀅依舊精神百倍,她翻來覆去,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想些其它快樂的事情,可是她的思緒不受控制,總是時不時地回到剛才殺人的場景中去,一來二去,她都快被整崩潰了。

裴瀅起身,來到魏邵的榻前,發現他睡覺的時候都抱著劍,心中忍不住吐槽。

她就這樣站著,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她是真的想不通,怎麼會有人殺人殺得如此順手,那可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啊,他怎麼能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呢?

雖然她也知道大魏尚武,加之連年戰亂,殺人猶如吃飯睡覺般稀鬆平常,但她依舊還是不敢相信,魏邵連殺幾十人後,屍體此刻還擺在院子裡,他卻能安然入睡,這內心也太過於強大了吧!

“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

魏邵猛地睜眼,裴瀅看著他,因為害怕都忘記往後退,愣在了原地。

“你不在床上睡覺,站在這裡做什麼?”

裴瀅沒有說話,緊接著哇的一聲,眼淚奪眶而出,她慢慢蹲下身子,抱緊雙腿放聲哭了起來,她這一舉動,反倒將魏邵鎮住了。

“你先起來,地上涼。”

“你再哭,把外祖吵醒,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我只是嚇唬你,不是要真的挖你的眼。”

哭聲越發大了。

“......”

魏邵無奈,叉起她的咯吱窩兩側,將她放在榻上。

哭了一陣後,裴瀅的情緒終於釋放完畢,慢慢地止住了哭聲。

“我見你殺人,我害怕,我第一次見那麼多屍體,我害怕,有一個刺客斷氣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我,我害怕,那些死人被抬走的時候,血一直在流,我害怕......”

裴瀅就這樣自顧自地說著,魏邵坐在凳子上打著哈欠。

“裴瀅,既然你這麼弱,我是真的想不通,你哪裡來的勇氣,敢和我做交易,還大放厥詞,說要為我出謀劃策?你可知,我殺人無數,只要是陛下讓我殺的人,我不辨忠奸,只為了陛下高興,與我為謀,你要適應我殺人這件事。”

“你若只為了陛下高興就去殺人,為什麼還一直在心中糾結廣陽王之事?”

“廣陽王,是個例外。”

“是嗎?據我所知,大魏還有晉陽王高鈞、漢襄王盧翊、廬江王雲徵、臨湘王韓渚、南蒼王龐越這五位異姓王,雖然淮南王被貶為淮南侯,但他在將士中的威望,依舊無人能敵,更不要說,若是他與漢襄王、廬江王聯手,推翻你們大魏的江山也不是不可,只怕陛下心中早已恨不得將他們全數除盡。這些人中,也不止廣陽王是你叔父吧?你既然願做陛下手中的一把王劍,終有一日定會與他們兵戈相見,你的手下得去,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魏邵只是平靜地看著面前搖曳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