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瀅無意間說出的這句話,她覺得十分耳熟,原來人與人之間相處久了,是真的會相互影響。

聽她這樣說,裴笙的心情肉眼可見的好了許多。

裴笙吃了一口糕點,問道:“姐姐,那你呢?你與姐夫成婚已有一年,你有沒有身孕?”

聽到裴笙的話,裴瀅內心無語,不過她還是笑了一下回答道:“沒有,我們雖成婚一年,但一直在外奔波打仗,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事情。”

裴笙思索了一下說道:“也是,現如今異姓王多數已被平定,餘下的幾人也構不成什麼威脅,你和姐夫現已回到長安,便可以準備要個孩子,我比你小一歲,都已經有了身孕,姐姐你更要抓緊才是。”

裴瀅嘴上說著答應,心底裡想著,若是按年齡算,裴笙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現在卻在勸自己也生個孩子,思想的代溝看不見摸不著,但卻真實的存在著。

在這種封建王朝的統治下,母憑子貴的思想根深蒂固,生一個孩子,更準確的說,是生一個男孩,對於女子來說,幾乎是一種生而帶來的使命。

每每想到這裡,裴瀅總是覺得心中壓抑,她所受到的教育和現如今她所處的環境,有著天壤之別,而這種差距帶來的種種內心感受,她只能自己一人獨自承受,默默地消化掉。

裴笙送裴瀅離開東宮,宮門外,魏邵已經等候了許久。

“姐夫。”

“見過太子妃。”

“你是專程在此等候姐姐的嗎?”

“是。”

裴笙的內心是羨慕的,裴瀅輕而易舉擁有的種種,卻是她遙不可及的奢望。

這不禁讓她想到剛成婚時,陛下在宮中設下家宴,席間魏邵與裴瀅相談甚歡,引得她十分嫉妒,還故意用酒刁難裴瀅的事情。

現在的裴笙,心中滿是羨慕,她學會了控制自己的嫉妒。

“姐姐好福氣,姐夫,你和姐姐要抓緊了,早日給父王再添一個孫子。”

魏邵原本是十分不喜歡裴笙的,但是經過長久的相處,他對裴瀅的感情越發深厚,加之裴瀅與她之間的關係不斷緩和,魏邵才逐漸放下心中的芥蒂,愛屋及烏。

“好,借太子妃吉言。”

回府的馬車上,裴瀅坐在魏邵身邊,應魏邵的要求,兩人十指緊扣。

“我原本想著你去找陛下需要些時間,不曾想比我還快。”

“我將我們的想法告訴了陛下,陛下沒有直接表態,而是對我說,讓他再思索一二。”

“盡人事,聽天命。”

“好。”

後日的早朝,如同魏淵預設的一般,謀士與文臣依舊是互不相讓,這一次,魏淵制止了他們。

話說三遍淡如水,這件事,前前後後已經討論了快五日,今日怎麼著也該得出一個結果。

吳洵一聲“肅靜”,大殿上瞬間一片安寧。

“諸位愛卿爭來爭去,爭論了這麼多時日,依舊沒有結果,不過朕倒是有了一個主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魏淵身上,投來的目光中有期待、有疑惑、有不解。

“呼赧單于要求娶的是我大魏的公主,又不是宮內的公主,大魏宗室裡還有許多待嫁女子,朕已經命人送去了書信,不出幾日便會有訊息,若是宗室待嫁女子中,有願意嫁去匈奴的女子,朕便封她為公主,以昭元公主的儀制送她出嫁。”

此話一出,群臣又開始了議論。

對於魏琰、魏璇兩位當事人和她們的母妃來說,這是天大的好訊息,不費吹灰之力就解了她們的燃眉之急。

可是對於那些爭論了許久的朝臣來說,這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費了那麼多的力氣。

“另外還有一事,此次呼赧單于派來出使大魏的使者巴和依圖,是他的大閼氏鄯善的親兄弟,此人在匈奴部落中地位極高,不可小覷,北平王,你與王妃曾出使過匈奴,這次招待匈奴使者巴和依圖,便交給你們夫婦二人。”

“臣領旨。”

幾日後,果真傳來回信,有一宗室待嫁女,願意遠嫁匈奴,接受陛下的封地和封賞。

起初聽到這個訊息時,裴瀅還是有些不相信的,不過見魏邵說的如此篤定,她才相信了。

“世上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願意將自己的親生女兒嫁到匈奴的部落去。”

“不過是權衡利弊,犧牲一個女兒,換來這一脈的繁榮昌盛和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陛下雖是大魏的皇帝,但他是布衣出身,皇帝也有幾門窮親戚。”

“簡而言之,許多歷史的推進都是以犧牲女子為代價的,和親是,家族的榮耀也是,這似乎是人們預設的,可從來沒有人問過這些女子的感受,也沒有人在意這些世俗眼中虛無縹緲的東西。”

“裴瀅,我說一句話,你不要不開心。”

魏邵小心的試探著說道。

“既然知道我會不開心,那你便不要說了。”

“好。”

瞧著他這幅樣子,裴瀅被勾起的好奇心又作祟。

“魏邵,你說吧,話聽一半真的很難受。”

“這世間多數男子,都認為女子是他們的附屬。”

“你也這樣認為嗎?”

魏邵搖頭否認。

“我知道,你和我遇到過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樣,我心中也從來沒有把你當做附屬,你就是你,即使沒有我魏邵,你嫁給他人,你也會做你自己。”

聽他認真的解釋,裴瀅也認真了起來。

“魏邵,你說的這句話,我不認同,正是因為嫁給了你,我才能自由的做我自己,若是嫁給其他男子,他認為我是他的附屬,用深宅大院和禮教森嚴將我困住,那誰又能保證,我不是一個困在庭院深深中的悽慘女子呢?”

時代所賦予我們的痕跡,不是人為的掙扎和抵抗就可以改變,裴瀅在封建的時代,遇到魏邵這樣願意尊重女子的男子,是她的幸運,但這並不是這個時代男子的常態。

同樣地,魏邵遇到裴瀅這樣的女子,願意同他一起承擔人生的風雨,始終堅定地支援他,裴瀅並沒有一味的躲在他身後,而是選擇與他並肩而立,共同面對,這也不是這個時代女子的常態。

雙向奔赴的成長,才是他們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