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你醒醒!你怎麼就這樣丟下我們了啊!”

“嗚嗚嗚——爹,你睜開眼來看看我們啊!”

吃過早食,村長站在屋簷下,對著哭嚎聲方向嘆氣。

江山村裡,每隔兩三天,就有人餓死凍死。不知道多少人不敢閉眼,生怕睡一覺再也起不來。

江山把他爹拉進屋裡,外頭風吹得大,還下著雪,還是得進屋裡來。他們現在已經不敢生火取暖,而是一大家子擠在一起。

山上大雪覆蓋,打不來多少柴,只能省著點留著做飯。

“爹,前天受傷的大柱怎麼樣了?”

村長搖搖頭,“人在今天早上就已經沒了。”

他長長嘆出一口氣,大柱就是他家裡的頂樑柱,沒餓死沒凍死,結果去打柴被野獸給咬了,被救下來時,野物已經跑了,他肚子上破了一個大洞。

這是人不抓野物,野物也要吃人的時候了。

眾人心一凜,這已經是村裡第三個被山上下來的野物咬傷的人。

江山攥緊拳頭,眉頭緊緊皺著,他們還想著去山腳那裡,好歹能挖點柴下來,晾乾了起碼能做飯。可現在野物不在深山,都跑到前山來了,想來也是被大雪給逼下來覓食了。

“村長,村長!”

院門被人拍響。

村長看去,不知道又是誰家死了人來通知他。可通知他也沒用,他除了哭兩聲,啥也做不了。這大雪封路,連村口都出不去。

他讓老大去開門,不想動彈了。

江大金兩口子跑進堂屋裡,抖抖身上的雪。

沒想到是這兩口子,村長皺眉,“這麼冷,你倆跑來幹啥?”

江大金已經餓得只剩一個骨架子了,這衣服都漏風。他牙齒打顫,“我們想問問江月在哪裡。”

村長面容冷淡,“你們作為大伯大伯孃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在哪裡?”

“你們關係不是好嗎?我都聽村裡有人說你們還去幫過那小......”

尤金花見村長瞪過來,把賤人那兩個字給吞下去。

江山沒好氣,“你們找江月幹嘛?”

江大金一聽這話,就更加確信他們知道江月的下落了。

“怎麼說我們都是世界上最親的親戚了,雖然之前鬧了點誤會,但我們心裡還是惦記她的。這麼冷,也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了......”

尤金花低下頭,“見到他們,我會好好認錯的。”

村長搖頭,“不管你們是咋想的,我們是真不知道他倆去了哪裡。”

村長媳婦討厭這兩口子,但看著他們臉頰凹陷,眼下青黑,褲腰子都鬆了一大圈,看起來也是可憐。

“真不騙你們,江月當時就只說要搬走,什麼時候回來、還回不回來都沒跟我們說。”

連同他家幾個兒子都搖頭說不知道,看那表情,應該說的是真話。江大金失望極了,只好拉著婆娘轉身回家。

尤金花出了村長院門,還有力氣破口大罵。

江大金則感到了絕望,家裡糧食早就見底了,僅剩的一點雜糧都是婆娘回孃家撒潑打滾借來的。

他該怎麼辦?

大雪封山封路,把所有的東西都蓋住了,房也塌得只剩一間半,兒子已經餓到起不來了。

若是小江月得知,一定會覺得大快人心。

“大江月”此時正跟江年在灶屋裡做吃食,補上前段時間消耗掉的熟食。只不過此時掌勺的人變成了江年。

江月開始教他做一些簡單清淡些的食物。

現在人心浮動,不能放肆地刺激大眾了。

在順天府城裡,不知道官府是“徵用”了多少間暖房,有放出話來再過不久城裡就會出現菜蔬和肉。這是在安撫民心呢。

沒錯,現在城裡的菜肉已經都沒了,只糧鋪被官府給壓著,還在繼續賣高價糧,每天漲五文錢。一天只賣一石,買完就關店。

江月依舊每天睡到自然醒再去糧店排隊,排到了就買,排不到就提著空籃子回家。好讓大家夥兒都以為自家也是處於缺糧的狀態。

不過,她發現了很大的異常。

按理說大雪已經封了路,可進出城的人反而越來越多,純靠腿走,完全不管這雪已經深到腰上。

那些去找柴禾的人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沒有拉柴禾卻還堅持要出去的。

回來時就緊緊捂著胸口,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有寶貝似的。

江月還觀察到,不少人的肚子都變大了。百姓們面黃肌瘦,手腳都只剩下皮包骨了。起初,她以為是因為久不吃青菜,出現便秘問題。

可這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直到有一天,她在糧店排隊時,聽到後頭有人在閒聊。

“嗐!每天都要排隊,也不知道要排多久是個頭!”

“排到了也買不了多少糧,都不夠家裡孩子塞牙縫的。”

“這糧價都要飛上天了,還不如拿這錢多去買幾顆飽腹丸呢!”

那人連忙捂住她的嘴,“噓!你忘記大師說的話了?不準在外頭提這個!”

“噢對對對,是我錯了,不說了不說了。”

江月不動聲色,趁跟江年說話的功夫,轉身回來看了一眼那兩人,兩個中年婦女,面色蠟黃,嘴唇脫皮,可腰腹處顯然鼓起來了。

她轉回來。

知道那怪異的地方在哪裡了!

這些人,面色和緩,甚至還帶有隱隱的笑意,不再像一個月前那時候著急搶糧,買不到糧時也不咒罵了,平靜地接受。

她還以為是因為接受了現實的無奈,可現在,才知道他們是因為吃了叫飽腹丸的東西。

這是個什麼東西?還有哪裡冒出來的大師?一聽就覺得是個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