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裴晏舟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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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算回來了,怎得去了這麼久?”
裴慕笙瞧見她牽著換了副模樣的小丫頭回來,朝著她招了招手,“這傘......瞧著不像是普通物件。”
宋錦茵點頭,小心翼翼地將東西放到一側。
若不是瞧見了這把傘,她本也不能完全確定,可偏偏玄一自己撐著一把普通至極的傘,卻將這把朱頂青傘遞給了她。
剛摸上傘柄,她便覺得不對。
但玄一沒有多提,她也就只能裝作不知。
“適才奴婢碰到了玄一大哥,這是他給奴婢的傘,想來應當是......世子的物件。”
“難怪剛才空青說瞧見了玄一的身影,我還沒當回事,難不成是大哥也在這附近?”
“奴婢不知。”
宋錦茵垂眸。
她適才為了尋一個能買得起的成衣鋪子,繞去了臨街,空青既是也瞧見了玄一,那便是從酒樓到成衣鋪,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側,如此一來,倒是越發讓她確定了適才的猜想。
“想來玄一大哥是來辦差吧,近來聽聞,世子有些忙。”
“這倒是。”
裴慕笙沒再提起此事。
對於竹雅院的事,她其實有所耳聞,只是她不是刨根問底的性子,且與宋錦茵的相處間,她也並不覺得完全是因著大哥。
故而宋錦茵遭了冷待,她也並沒打算與其斷了來往。
不過眼下瞧著,旁人口中的冷待,興許也做不得數。
幾人因著細雨一耽擱,將小姑娘送到女學後,便已經是申時。
女學裡頭偶有學生,但瞧著卻仍是冷冷清清,若不是教書的夫子有些名氣,想來這學堂,怕是早已經開不下去。
“你別瞧著學堂裡沒什麼人,這裡頭的幾位夫子,可都是主張女學的先生,名氣大得很,早些年我們裴家請的入府先生,便是這的夫子。”
宋錦茵心中微動,想起曾經她有幸見過的裴府先生,“可是曾經入過府的荀老?”
“對,還有紫雲娘子,我記得那時裴溫姝想踩著你在她跟前露臉,結果反倒被你的琴技給比了下去,當時紫雲娘子還可惜,不能讓你一同來書堂。”
“奴婢那時年幼,不懂事。”
回想起曾經的不服輸,宋錦茵像是在看笑話一般,眼中露出些許苦澀。
那時裴溫姝的挑釁,她一個已經成為奴婢的人竟然不知避諱,在她的激怒下撫上了琴。
後來她因此吃了不少虧,才看明白兩人單單只是站在那,就有如雲泥之別,毫無可比之處。
“算了,不提她了,晦氣。”
裴慕笙擺了擺手,帶著幾人往裡頭行去。
一切塵埃落定,離開前,小姑娘衝著幾人認認真真地磕了個頭。
沒什麼章法可言,唯有紮實的悶響透出了她心底的感激。
宋錦茵原想叫她起來,卻在深思後微微側開了身,避開了她的禮。
小姑娘不必記得她那十兩銀子的恩,她只需記得,眼下能進這個女學,都是因著裴家三姑娘。
幾人離開後,夫子帶著小姑娘去了內院。
“往後你就安心地待在此處,我會將你交與裡頭的娘子,你聽著她的安排便是,對了,小丫頭還得告知姓名入冊,莫要忘了。”
“夫子,我被爹孃賣了,已經沒有了名字......”
小姑娘抬手擦了擦眼,不願再提起曾經的名字,滿臉倔意。
可話音一落,她突然想到那個名喚宋錦茵的貴人姐姐,哪怕她手上還有凸出的疤痕,可牽著她去尋成衣鋪子時,手心又軟又暖。
還有她從錢袋裡一點點湊起來的碎銀和銅錢,像是為給她買身衣裳,盡了她所有的能力。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
三位貴人她都會記得。
她從出生開始便遭了爹孃的不喜,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被如此認真對待。
想罷,小姑娘極其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大大的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夫子,我叫念茵。”
......
回府後,宋錦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踩著夜色,匆匆去了趟三姑娘的院子。
這些銀票有些還是裴慕笙給賞錢,但她並不覺得丟臉,也沒想過五十兩在貴主面前會不會惹來笑話。
她只是做著她覺得應該做的事。
而這一次裴慕笙竟是出乎意料的沒有拒絕。
“這五十兩,十兩是買下那小丫頭的錢,還有四十兩,我以你的名義送去女學,一半給那丫頭存著,一半算是她交給女學的銀子,這麼多,足夠了。”
“多謝三姑娘。”
宋錦茵起身退了幾步,朝著她規規矩矩地行了個大禮。
裴慕笙看著她夜色下溫和的眼,想阻止的動作停了下來。
許是有了這麼一遭,入夜後的宋錦茵,難得的沒有在寒風呼嘯的冬夜裡輾轉反側。
她甚至還夢見了小時候,房中燭火明亮。
一邊是爹爹在翻看主簿呈來的公文,一邊是在看著遊記的孃親,而她握著筆,一下一下地練著新學的字。
只是這安穩畫面還沒多瞧幾眼,寂靜的夜便被一陣急切的叩門聲打破。
宋錦茵陡然驚醒,聽見碧玉略帶焦急的聲音,心裡一沉。
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好,只簡單地披在了身上。
木門開啟,涼意猛地襲來。
“我的好姑娘,怎麼衣裳都沒穿好。”
碧玉慌忙進屋關門,伸手替她將外衫繫好。
“林家公子今日巡視時落了水,幸得世子相救,只是今日本就天涼,世子又一連忙了幾日未閤眼,這一回府便病倒了,如今正發著熱,昏迷不醒。”
宋錦茵腦袋還有些混沌,由著碧玉替她將衣裳穿好,又替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披散的烏髮。
可她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世子病了?”
“是呢,如今冬日,河道水又涼又深,王管家說世子前幾日便已經病了,只是強撐著未休息,如今這一遭,到底是沒能抗住,都說病來如山倒,世子連藥都喝不下,眼下那頭急得不行,想著讓你過去瞧一瞧。”
“我......可世子或許,並不想見我。”
宋錦茵聲音有些發顫,可她自己並未察覺,只知道指尖已經涼到沒了知覺。
腦中想起了他為救旁人而受傷的那次,也是發了熱,折騰了好些時日,但今日是入那冰涼河水,身子弱一些的,怕是直接就醒不過來了。
宋錦茵突然有些後怕。
她在裴晏舟身側這麼多年,除了最開始那一年他因著國公夫人的事病過一段時日,後來極少瞧見他虛弱的模樣,更別提昏迷。
眼下不過短短几月,他便病了兩次。
她知曉他身上受了不少傷,可那些她都未曾親身經歷,唯有這兩次,她是紮紮實實感受到了他身側的兇險。
“想不想見的試試就知道了,除了你,眼下也想不到其他人。”
宋錦茵張了張唇,許久後,才啞著嗓音開口,“那我們快些過去,大夫那頭如何說?”
“先繫好衣裳,外頭冷,大夫說最好今夜能退了熱,不然這般下去,不知會拖成什麼模樣,說不準還會引發舊疾,眼下旁人一近身世子就防備得厲害,根本喝不下藥,實在是沒法子。”
臨出門前,碧玉又返身替她尋了件斗篷披在身上,這才拉著她出了屋子。
外頭風大,吹到臉上像是被刀刮過一般的涼。
宋錦茵不敢想,這樣寒涼的天,他頂著疲憊的身子跳進河道救人,要費多大的力氣。
步子不覺就加快了一些,帶著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急切。
......
裴晏舟的屋內充斥著濃厚的藥味,府醫站在一側,滿臉焦急。
王管家瞧見她來,雖仍皺著眉,但到底還是鬆了口氣。
“快些把溼帕子給錦茵丫頭,那藥再重新去煎一份!”
倉凜起身讓開,讓宋錦茵靠近。
床榻上的人薄唇緊閉,雋秀眉眼皺著未曾鬆開,因著發熱,臉上微微潮紅,透著些難受的模樣。
宋錦茵接過帕子停在床榻邊,小心翼翼地撫過他的額頭。
傳來的滾燙讓她指尖發緊,杏眸閃過片片水光。
“奴婢給世子敷一敷帕子。”
話音落下沒多久,床榻上的人眉心逐漸鬆開,雖偶有輕蹙,但像是在努力打消抗拒。
後頭的人有些激動的想哭,叫著府醫退去了外間。
宋錦茵守在一側。
旁邊是打來的水,手中是新遞來的帕子,說是要給床榻上的人擦一擦身子。
昏迷中的人少了平日裡的疏離和冷厲,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可宋錦茵卻有些不知所措。
擦身子這等事,她該從何處下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