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嫁給燕城的,反倒是旁人,這可真真是為了他人做嫁衣。

她不甘心,便也覺著沈清棠也不甘心。

看見她進來,不免出言來譏諷她,“從前還當你和燕城情誼深厚,不想也不過如此,轉個頭便能嫁與他人為妻。沈清棠,這侯府夫人當得可還愜意?”

沈清棠不卑不亢看著她,“還算不錯,勞殿下掛念。”

又淡淡笑道:“還未恭喜殿下,聽說殿下很快就要去陳國和親了,這真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這便是拿著針往昭和心窩裡戳。

為著和親這事,她明裡暗裡在宮裡鬧了多少回。父皇平日裡那樣疼她的一個人,在這樣國家大事面前卻是寸步不讓,甚至屢次因此責罰於她。

只她不知,這其中還有不少裴琮之的推波助瀾。

“和親一事,乃是兩國邦交,不容有失。昭和殿下貴為一國公主,受百姓供養,更該擔起對大梁百姓的重任。”

朝中不乏裴琮之的人。

這樣勸誡的摺子屢屢往上遞,天子的心也一日一日愈發偏移江山社稷。

再兼天子真的是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這樣的當頭,朝廷安定,邊疆安寧才是他最為迫切看到的。

昭和再來面前哭,只厲聲呵斥,“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此事朕已然決定,休要再提!”

天子一言九鼎。

昭和自此消停,再沒了念想。

從前被眾人捧在手裡的公主殿下,直到眼下才知曉自己的處境,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傀儡罷了,隨時隨地都可以拋棄了去。

心裡惱恨,無處發洩,只能牽連去沈清棠身上。

“都怪你!”

從前沒有沈清棠,她和燕城向來親近,也沒有什麼陳國的和親。

從她一出現,燕城就變了心,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一樁和親的事來。

好好的一個公主,現下連親事都不能由己。

她人生的所有際遇,都從遇見沈清棠開始改變。

滿含怒火的眼裡都是嫉恨,恨不能焚燒了她,“沈清棠,你為什麼要活在這世上,來礙我的眼?”

“殿下想殺了我嗎?”

沈清棠平靜看著她,“是又想處心積慮下毒謀害我,讓我死在林子裡,叫野獸吞吃了去?還是又要找人將我擄去甜水巷裡,毀了我的聲名,讓我難以存活於世?”

昭和怔了怔,“你……你怎麼知道?”

她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我自然知道,不然怎麼在殿下的種種手段中活下來呢?”

沈清棠微微一笑,“但是殿下如今不能殺我呢!”

她如今已是裴琮之的妻,堂堂內閣重臣的夫人,便是儲君見了也得給兩分薄面,更遑論她一個待嫁的公主。

她幽幽嘆,“真是可惜,殿下終是不能如意了。”

沈清棠不欲與她多糾纏,福了福身,轉身便走。

“你不能走!”

昭和如何甘心叫她這樣羞辱。

船艙裡沒有宮人,都叫她屏退了去,只得自己追了出來。

她伸手便要去拉沈清棠,沈清棠察覺到,故作驚慌往後躲,神色也是張惶,“殿下你要做什麼?”

退無可退,沈清棠身子一側,避開昭和伸過來的手。

同時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裡,用力推了她一把。

旁邊便是船舷扶欄。

澄湖上帆檣如雲,誰也沒瞧見昭和是怎麼落得水,只聽得沈清棠驟然一聲驚呼,“殿下!!”

然後就見昭和公主在湖水裡撲騰起伏。

宮人們嚇壞了,緊跟著跳下去。

好不容易將昭和救了上來。好在如今正是盛夏,湖水不涼,只是折騰一場,她渾身狼藉,哪裡還有平日裡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的氣勢。

看見了在一旁的沈清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也顧不上收拾自己,瞪著她怒道:“你好大的膽子——”

出了這樣大的事,周圍船舫上的人無不抬眼看了過來,議論紛紛。

眾目睽睽之下。

沈清棠趕在昭和出聲之前,倉惶落下淚來,“殿下息怒,清棠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殿下,殿下要推清棠落水,是以躲得匆忙,這才不慎叫殿下掉了下去。”

眾人皆恍然,原來是推人不成,反叫人避開,這才落了水裡。

反將一軍。

昭和先是怔愣,而後回過神來,愈發氣急敗壞,“你胡說什麼?!”

她何曾叫人這樣算計過,立馬要宮人去制住沈清棠,交由她發落。

宮人哪敢違逆公主的令。

只是手還未捱到沈清棠,就聽傳來泠泠一聲清喝,“幹什麼?”

旁邊靠過來一艘船,甲板上長身玉立著兩人。其中一個,蕭然清舉,正是裴琮之。

他今日陪同陳國太子來澄湖詩會。

兩船相接,裴琮之徑直朝著沈清棠走了過去。

將掩面而泣的姑娘從宮人手中解救出來,溫柔輕攬進懷,再看昭和,眼裡瞬間覆上一層寒霜。

語氣也低沉,“殿下這是做甚麼?不知臣的家眷何處得罪了殿下,殿下要叫宮人拿她?”

裴琮之曾為太子伴讀,昭和與他一同進過學,算起來也是舊識。

但不知為何,她總對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少年有些犯怵,輕易不敢招惹他。

如今長大了,他年紀輕輕,就一躍成了內閣重臣,其手段凌厲,可想而知。

昭和愈發怵他。

他這一番責問,平白叫她氣虛了半截,又見他身邊還陪著陳國太子——這是她未來夫婿。

沒有人想在自己未來夫婿面前這般狼狽,一時又是委屈又是氣急,紅著眼,指著沈清棠道:“她故意推我落水,我如何不能拿她?”

她不止要拿沈清棠,還要將她抓回宮中去問罪。

沈清棠一聽此言,連連搖頭,“沒有。”

她神色焦急,連忙辯解,“是……是殿下要推我,我躲開了,她自己就落了水裡。”

“我真的沒有推殿下。”

說到最後,她眼裡又落下淚來。西子捧心,貂蟬落淚,盈盈欲泫的模樣,當真嬌弱可憐。

誰會相信這樣羸弱的女子會推人落水?

昭和叫她這倒打一耙的一番話氣得火冒三丈,當即怒氣洶洶辯駁回去,“你胡說什麼?分明是你推我落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