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數日。

陳麟照樣早早進山,從大蛇洞裡裝了一揹簍的鬼牙豬肉出來。

不過與往常不同,這次他還透過符咒連線,順手從各處樹上撈了幾隻白玉松鼠。

一記法力飛劍甩過去,再高的樹也得吱嘎倒下,樹洞裡的松鼠只要跳出來就會吃到一記僵木緩行符。

身形再敏捷也是無用。

只是在山裡轉了一圈的工夫,他手上就拎著好幾條松鼠尾巴出來了。

之所以搞這個,不是他想吃松鼠肉了。

而是家裡沒什麼錢了,順手搞點而已。

“一隻白玉松鼠之前的價格是皮毛無洞一百錢,現在估計有所下降,不過也降不到哪裡去。”

“今天還是去一趟山市,在那邊補充點東西吧……”

手裡拎著的五隻松鼠通體雪白,皮毛順滑,遇水不溼。

現在是狩獵這種小傢伙的最後時節。

如果再過一段時間,天氣徹底回暖了,它們的皮毛就會從白色轉變成尋常的灰色,雖然效用一樣,價值卻會大跌。

這種松鼠白色皮毛的時候能接近百錢,等它換成灰色皮毛的話就只剩下三十錢不到了。

一路到家。

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平叔從家裡出來,粗糙堅實的手裡還攥著一小袋米。

“平叔,早。”陳麟遠遠打了招呼。

對面抬起頭來,張了嘴巴正想說話,忽然看見陳麟手上拎的東西,蓬鬆的白色尾巴如同一大團蒲公英,一片片地炸開。

五隻白玉松鼠就這樣吊在雪地上,看起來格外晃眼。

“呃……阿麟,早啊。”

“今天,收穫挺多啊,呵呵。”

平叔說著說著,不自覺地把自己手裡的米袋往背後縮了一下。

“死鬼還不快點回來!”

嬸子這時候從屋裡冒出了頭,然後又對著陳麟笑道:“阿麟,別理他,腦袋糊塗了這人!”

“好好,別說了,我回來了!”

平叔兩步竄回屋裡,屋門也呯一下關上,結果手裡的米袋子還卡在外頭。

裡頭的人拽了兩下,沒拽進去,連忙又開門把它放進去,然後再快速把門關上。

陳麟摸摸腦袋,沒搞懂這兩口子是怎麼回事。

忽而,他耳朵一動。

隱約聽見隔壁屋子裡有聲音傳來:

“死鬼,都叫你不用拿米過去,現在知道丟人了吧!”

“我不是看他前幾天早早從山裡出來,山市也沒去,好像沒打到東西的樣子,想著報答一下嘛!”

“不過沒丟咱的臉,我剛剛還沒說話呢,嘿嘿,阿麟他不知道我想幹嘛的……”

“早跟你說了,阿麟他不一樣的……”

搖了搖腦袋。

陳麟當作沒聽見,徑直回到屋子裡生火做飯。

依然是把帶回來的豬肉一次性吃完。

煮了就吃,吃完又煮。

等到結束戰鬥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渾身上下都是湧動的熱流。

感覺骨骼深處的骨髓都在元氣的鼓動下變得愈發凝實。

“該去山市了。”

他畫了幾張防身的符咒揣在兜裡,拿起揹簍出門的時候,下意識低了下頭。

然後忽然反應過來:

“我是不是長高了?”

“之前不會有這個反應的……”

……

……

再次走到山市。

陳麟第一時間就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山市裡的百姓稀稀落落,街道顯得空曠而寂寥。

即便偶爾有人走過,也是低著頭步履匆匆。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悶。

“這人也太少了,年節還沒有過完嗎?”

現在都已經是初十了。

照理說山市應該熱鬧起來了。

一直往祥叔的鋪子走。

一路上各家店鋪門前同樣冷清。

就連往常生意火爆的賣肉屠夫都在無聊地打著哈欠,把菜刀一下一下往砧板上剁。

“阿麟過來了。”

祥叔此時就坐在門口,看到陳麟走來,主動打了個招呼。

“祥叔,這是怎麼了?”

陳麟放下揹簍,也拿了張板凳坐在他旁邊。

祥叔滿臉愁容說道:

“前幾天來了夥人,說是要調查阿盛兒子的死因,然後就整天守在市集周邊騷擾,把人都嚇跑了……”

“調查陳向遠的死因?”陳麟摸了摸懷裡準備的符咒,“那他們為什麼要跑到山市這裡來騷擾?”

“調查個鬼!”

祥叔啐了一口口水到街上,“根本就是找了個由頭,在這裡壞我們的生意!”

“這幾天縣城裡的百姓都不敢過來了,來了也是被嚇跑……”

“就不能告官?”陳麟隨口道。

“早有人告了,沒用!”

“這些人後頭是武館,說話可比我們這些山野窮戶管用多了。”

“況且後頭還有阿盛!”

祥叔說著說著,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

“盛叔又怎麼了?”陳麟挑眉,他沒想到這後頭還有這人的份。

祥叔怒不可遏地說道:

“那個混賬東西!他明知道武館是在藉著幫他找兇手的由頭,幹些壞山市生意的事情,還硬要說這些人是過來查案的!”

“前兩天我和其他人去他家裡找他,結果一路找到賭坊才找見他,跟他說什麼這個混賬玩意都不聽!”

說著說著,周圍其他鋪子裡的商戶夥計也走了出來,聚集起來一同聲討盛叔。

陳麟頓時明白。

正是盛叔給了武館一個查案的大義名分,所以那些人才能這麼肆無忌憚。

要是沒這一出的話,可能還有人管。

但有了這個名分,那就是師出有名了。

真不好管。

思索之間,忽然一陣嘩嘩腳步聲響起,還有個格外尖銳的公鴨嗓在叫嚷著什麼。

本就空寂的山市彷彿一下子凝結了。

“唉,那些潑皮流氓吃過飯,又回來‘查案’了……”祥叔氣得臉色發黑。

陳麟抬頭遠望。

果然見到一大夥人擦著嘴角的油水,一窩蜂地湧進山市來。

“李屠戶,剛剛有沒有聽到什麼新訊息?志盛叔他等得很著急啊,老人家剛剛喪子,我們也急著還他一個公道……”

“滾!”渾身肌肉的屠夫橫眉怒目,一刀狠狠剁到砧板上,險些將板子劈成兩半。

“嘿——你這人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

“張氏,可曾聽聞……”

“還有這位……”

眨眼時間,幾十個潑皮混混挨門逐戶地上門,遇見來買東西的百姓也要強扣下來一遍遍問話。

這些人語氣兇悍奸滑,彷彿在威逼人認罪。

山市裡驟時亂如一團。

“呦,祥叔,這邊有個生面孔啊!”

“最近怎麼沒見過?”

一個癩頭男人忽然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