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範義實帶著人馬,與翁金仁交涉。

過程顯然很不順利,兩邊不時就有人大聲嚷嚷,彷彿在壯膽勢。

反倒是領頭的範翁二人更為冷靜,始終沒有露出敵對的意味……

陳麟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奇問道:

“祥叔,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鬧事,背後總要有些目的吧?”

“目的?”

祥叔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他們的目的就是攪黃我們山市的生意。”

“我估摸著,是城裡哪家勢力盯上了北城這塊又老又柴還塞牙的爛肉了,所以才讓他們隨便找個由頭過來搗亂。”

“什麼查案報仇的,統統都是隨便找的藉口,就算沒有阿盛兒子這樁子事,他們也會隨便找另一個藉口的……”

見到陳麟好奇。

祥叔順便講述起了山市的情況。

北城的山市跟南城的漁市不同。

漁市那邊有不少魚欄組織,本來只是從漁民手上購銷漁獲轉賣的牙行,很正常的生意。

但時間一長,它們就變態發育成了剝削漁民,強買強賣的強盜組織。

在縣城這邊,沒有在某家魚欄下掛靠的漁民,過不了幾日他家的船必定會被潑皮半夜鑿沉。

可以說,魚欄就是漁民身上一重又一重的大山,在層層福報之下,即便是好年景,漁民身上也攢不下幾個錢。

但山市卻遲遲發展不出類似魚欄的組織。

祥叔說道:

“說到根本就是我們山民獵戶散漫自由,許多人離群索居,又有刀有弓,即使不進城也餓不死。”

“漁民則不同,衣食住行樣樣都離不開縣城,手裡又只有漁網船槳,自然被人隨意拿捏。”

陳麟認同地點頭。

他還能想到另一個原因。

那就是山市這塊“肉”沒有漁市那麼肥。

漁民要是撞見魚潮,一天下來能有幾百斤的漁獲,光一條船就能賺上來好幾兩銀子。

放在山裡,也沒見到尋常哪個獵戶一天能獵到幾百斤的收穫。

雖然小金山年年有人獵虎成功,但那終究是少數,多數山民獵戶其實沒什麼錢財,每天光在山裡挖陷阱了。

白耗力氣,還上不了什麼貨。

不然平叔也不會放棄打獵,跟人跑到山裡伐木了。

真當這是什麼好活計了?

不過再瘦的肉也是肉。

現在看來山市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陳麟目光遠眺那個高大如熊的翁金仁。

心中不禁感嘆:

“還真是樸實無華的商戰吶!”

只要看上你的生意了,直接找人過來把場子砸了,然後等你撐不下去了,生意自然就成他的了。

談判收購吞併?

想太多。

話語之間,範義實那邊的交涉似乎已經出了結果。

祥叔只看一眼,就知道結果不太好:

“唉,山市沒有‘魚欄’,平時不用被人欺負,但到了這種時候也沒有能人來撐場子。

現在看來即使實爺兒拜了內城武館,披了身衣服過來也同樣不好使。”

“嗯。”

陳麟點點頭。

那個翁金仁體型虎背熊腰,筋骨橫練,應該已經拿捏住了體內元氣,成了入勁武師。

放在內城也許不算特別出眾,但的確沒必要賣範義實這個新晉弟子的面子。

兩夥人不歡而散。

什麼也沒改變。

“唉,今天就這樣了。”祥叔搖搖頭,看向陳麟,說起了正事:“阿麟,你今天過來是在山裡上貨了?”

“嗯!”陳麟再次開啟揹簍,露出裡面堆積起來的白玉松鼠。

一隻只提溜尾巴拿出來。

在地上排成整齊的一列,像一張柔軟的雪毯。

“之前村裡的老柴走了,我搭錢送了一把,家裡就沒什麼錢了,所以今早到山裡走了一遭。”

“老柴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窮苦一世終於到頭了,是禍也是福……

不過沒想到你不抓蛇,改行抓起松鼠來了!”

“這可是好東西,一隻就快比一窩蛇值錢了……”

祥叔笑著提起一隻松鼠,摸了一把柔順的白毛,然後仔細檢查。

“阿麟,你先在這等著,你這些都是沒洞的白玉皮子,現在一張就能有九十大錢,我去給伱拿。”

“多謝祥叔了。”

“不用……”

在等待的間隙。

去看熱鬧的人走回來,同樣看見了地上排列整齊的白玉松鼠,紛紛走過來湊熱鬧。

在得知是陳麟今天的收穫之後,更是嘖嘖稱奇,彷彿重新整理了對陳麟的印象。

往常山市裡眾人都以為陳麟只是個捕蛇人,有個手藝能在冬天賺點錢,不曾想他不抓蛇了,還能抓其他的。

再加上剛才持刀逼退眾多潑皮的事情,更是眾人想都沒想過的。

哪怕當時陳麟手上有一把刀。

但他們捫心自問,要是換成自己面對幾十個潑皮的圍堵謾罵,決計沒有那種倒過來逼著這些人後退的膽量。

“麟哥兒今天威武霸氣!”

“麟哥改天帶我進山裡一起賺錢吧!我給你打下手!”

“麟哥兒……”

眾人紛紛圍擁著祝賀吹捧,都對剛才陳麟的所作所為感到敬佩。

等到祥叔捧著四個錢袋子出來時,立時聽見了門口眾人熱情真切的話語,還有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陳麟。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也笑著走過來:

“來來來,麟哥兒,快收下你的錢!”

“莫折煞我了,祥叔!”

……

鋪子門口的熱鬧很快被另一邊的翁金仁瞧見。

這個異常高大的男人眯了下眼眸,隨手從旁邊抓過來一個年輕潑皮,拎著他的領口:

“你以前混過這塊,知不知道剛剛逼著你們倒退的那個人,是什麼底細?”

“啊?那個人?”

年輕潑皮扭頭望了眼鋪子門口,連忙說道:“我只知道那人是山市裡頭有名的捕蛇人,前一個月嚴冬的時候挖蛇窩很厲害。”

“不過現在已經回暖了,他應該整不了蛇窩了吧……”

“他就沒練過武?”

“爺開玩笑了,那人學會挖蛇窩以前是個樵夫,家裡一窮二白,大家都知道的,哪裡有銀錢去練武。”

“切,原來是個連範義實都不如的小角色!”

“爺的意思是想弄一弄他?”

年輕潑皮試探著詢問。

翁金仁搖搖腦袋,巨大的巴掌重重拍在潑皮肩膀上,幾乎將骨頭拍斷:

“你們丟了臉面,想靠老子找回來不成?”

“關老子屁事!”

“別忘了,我找你們來是要調查我師弟死因的,連續幾日都沒有線索,你們對得起我師弟的在天之靈,對得起他那整夜流淚的老父親嗎?!”

“爺說得是,我們對不住!”

潑皮痛得齜牙咧嘴,但不敢有絲毫怨言。

更不敢說剛剛翁金仁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要是真讓他去弄陳麟這種人的話,那往後幾天他可就要告病假了。

他傻了不成,偏要去惹禍上身。

至於剛剛丟的臉皮?

那玩意一斤值幾個錢?

他挺想找個地方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