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湖畔,新堂口。

雷老虎的葬禮正在籌備中。

墓地選好了,就在附近不遠的上方山。

一處風光秀麗,日照充足的半坡上,俯瞰湖光水色,人生的後花園。

仇人的頭顱擺了一排,皆是貨真價實的青木堂成員。

張縣丞在透過了上官的審查後,就把這些臭烘烘的首級還給了存菊堂。

“大哥,一路走好。”

烏鴉跪在泥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大嫂也是哭紅了眼睛,在一張張的燒著紙錢。

她和雷老虎成婚數年,雖然沒有一兒半女,但是感情不錯。

雷老虎對她是出奇的體貼,然而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女要俏,一身孝。

在一群糙漢子裡,顯得格外的惹眼。

就連寒山寺的和尚,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差點亂了佛心。

和尚們在唸著外人聽不懂的經,超度亡靈。

他們是李鬱花重金登門請來的。

目的就一個,讓大哥走的安心,走的風光。

畢竟,雷老虎是他穿越後的第一個貴人,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信任。

……

蘇州府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來了。

一個個神情嚴肅,送上慰問銀子,再偷瞄一下未亡人。

李鬱都看著眼裡,準備找個機會和她攤牌。

自己絕對不會參入白蓮教,哪怕是給個大護法的位置也不幹。

他要存菊堂的絕對掌控權,說一不二的那種。

元和縣衙的班頭來了,送來了一件花圈。

這是奉了張縣丞的授意,前來示好。

江蘇巡撫衙門,按察使衙門已經把功勞報上去了,按照官場慣例,張縣丞會被提拔。

很有可能會署理元和知縣。

這一件小小的花圈,就代表著存菊堂的地位。

告訴世人,本組織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官面的支援。

這很重要,可以避免很多豺狼的覬覦。

葬禮進行到了尾聲,太陽也緩慢下山了。

賓客們紛紛下山,坐船各回各家。

大嫂用眼神暗示李鬱,找個地方聊聊?

在烏鴉紅通通的眼睛注視下,二人避開了人群。

在山道上拐了個彎,消失在了視線裡。

……

“想好了嗎?”大嫂收斂悲痛,單刀直入。

“我不想加入白蓮教。因為我有自己的事業,不想去端別人的碗。但是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密。”

“本教教徒遍佈天下,何止上百萬。光在蘇州府,就不下於千人。你那點事業,不覺得好笑嗎?”

“大嫂,人各有志,不能強求。”

“我就強求你了,不可以嗎?”大嫂突然的聲音大了幾度,有些激動。

李鬱嘆了一口氣,果然再厲害的女人,她本質上還是個女人。

山道拐彎處,堂口幾個弟兄探頭探腦的。

強啊強的亂說一氣,很容易讓人誤解的!

江湖大哥剛下葬,小弟就把大嫂給霸佔了,這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譽了。

“阿鬱,分家吧,道不同不相為謀。”

“大嫂,我無意造反。不過我也不喜歡如今的朝廷,只想經營一番事業。白蓮教的事,我會爛在肚子裡。”

大嫂的眼圈又紅了,抹了一下眼淚。

“你個沒良心的,以後你走伱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大嫂放心,以後有事我還會幫忙。”李鬱急忙跟上兩步,小聲說道,“不過,造反不行。”

“哼。”

……

最艱難的一場戲,終於結束了。

李鬱如釋重負,目送著大嫂的背影離開。

他堅決否認自己有造反之心,是信不過她。

世上大多數女人的嘴,很容易失控。

一旦被愛情,憤怒,閨蜜友誼上頭,就容易說出一些不該說的事。

而且,一旦白蓮教確定自己有造反心。

怕是會不擇手段把自己拉上造反戰車。

李鬱自己有車,不想上別人的車!

做乘客哪有掌握方向盤自由!

晚上,堂口內氣氛壓抑。

分家的訊息已經傳開了,大嫂告訴了烏鴉,烏鴉又告訴了所有人。

“不是內訌,是分家。”

一再強調,所有人都陷入了選擇的矛盾。

烏鴉一秒鐘就做出了決定,追隨大嫂,就是擁護大哥的遺志。

幾個雷老虎的鐵桿心腹,也陸續做出了一樣決定。

李鬱沒有現身,他躲在屋裡鑽研機床。

一不小心,又廢了個工件。

若是穿越前進廠,就這手藝怕是要餓死。

他很遺憾,當初沒進廠打螺絲。

拋開法律不談,後世的隨便一個小作坊,也能學到足夠的機加工技術。

拿到18世紀,造幾桿粗糙的火藥槍,還不是玩似的。

百無一用是理論,實踐才是王道。

……

有人敲門。

李鬱關掉機床,讓蒸汽機慢慢停車。

範京來了,後面還站著林淮生,劉千,小五。

“軍師,堂口真的要分家了?”

“對。”

“我們都跟你。”

李鬱點點頭,這些人本來就是他的班底,說是李家軍不為過。

其他人他不管,來去自由。

大嫂帶走一批人,看似是壞事,其實是好事。

這批人走了,意味著雷老虎這個創始人的影響徹底消失了。

以後,存菊堂就可以改名李家堂了。

“軍師,銀庫和武庫我都讓人鎖了,留了崗哨。”範京的臉上居然有些興奮。

李鬱點點頭,不發表任何意見。

這種時候,沉默是最好的。

這一夜,眾人都沒睡著。

次日清晨,都早早的等在了院中,等著關鍵人物的到來。

李鬱和大嫂最後才到。

範京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諸位,想跟著大嫂走的站在左邊,追隨軍師的站右邊。”

“媽的,你早盼著這一天了是不是。”烏鴉指著範京罵道。

兩邊的人頓時擠在了一起,互相指責。

“住手。”大嫂出聲了,李鬱也同時出聲了。

於是,兩邊各自後退。

果然,不分家不行了。

雷老虎一死,堂口的裂縫就很明顯了。

……

7個人站到了左邊,其餘人都站到了右邊。

李鬱掌握了銀子,銀子就是人心。

烏鴉還在那罵罵咧咧,指責這些人沒良心。

新建的堂口自然歸李鬱,從選址,設計到籌錢,都是他一手操持的。

而舊堂口,歸大嫂所有。

不僅如此,李鬱還從銀庫裡拿出了500兩現銀。

畢竟,曾經都是一口鍋裡吃飯的兄弟。

“我們都是一起流過血,一起患過難的兄弟。堂口雖然一分為二,可咱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以後,不得互相敵對,讓外人看了笑話。”

“江湖路遠,山高水長,我李鬱祝各位弟兄前程似錦。”

一番暖心話,再加上500兩白花花的現銀,打消了怨氣,促成了和平分手。

烏鴉等人趕著一輛驢車,載著銀子,還有大嫂,大米,豬肉離開了。

走到1裡外,大嫂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咔咔轉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