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麟,怎麼這麼晚才來?”

翰林學士王之渙對著遠遠趕來的許星牧招招手,“快點快點!文武百官都到齊了,都等著咱呢!你要是再晚點,陛下的鑾駕都要過來了!總不至於想讓陛下也等著你吧?”

許星牧遠隔數丈忽然一個起跳,猶如當空飛行,只是無法滯空太久。

他穩穩落在了王大人面前,面色不變,撓頭笑道,“起得不算晚,但誰知道洞庭湖遠在西郊,實在有些遠,下官是一路跑著過來的。”

這是實話,他卯時便起了床,只是需要日常修行,揮劍三千下,還有基本的體魄鍛鍊,所以耽擱了些時間。

加上林青的宅院位於皇城市中心,離西郊差不多有四十五里路,若非許星牧體內有劍息補給,還真不一定能趕到。

王大人對許星牧突然表現出來的起飛姿勢大為驚詫,“你這踏入劍道才多長時間,竟有如此成效了?何時能破境八品?”

“這個不好說,不過按照目前的進度,應該也快了,就是缺點實戰演練。”

許星牧說道,“北境劍道和儒道修行可不一樣,前期不用太多領悟,只要用心打磨體魄即可,今兒個若不是趕時間一路快跑,下官都不知道自己的速度這麼快了。”

王大人聞言冷哼了聲,“說到底,還是因為劍聖封印了你體內其他體系的修行天賦,以至於你的劍道天賦一家獨大,要不然哪那麼快就要破境八品?誰都知道,北境劍道是出了名的難練,當年連曹先顯都有點把持不住,到你這兒就這麼簡單?”

許星牧聽王大人這話,似乎又想找機會批判劍聖大人,趕緊轉過話題,“今兒個人真不少啊,王大人,咱們坐哪兒啊?我看這地方都坐滿了。”

王大人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左邊是敬人府的場子,右邊是東宮的地盤,鳳麟,你說說,自己想坐哪?”

“這不得王大人您說了算?”

許星牧若無其事說道,“您坐哪我坐哪?”

正說著話,吏部尚書姜伯望卻已起身往這邊走來,邊走邊熱情招手,“王大人!許大人!你們來啦!太子殿下等你們很久了!”

他刻意放大了聲音,確保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

這話一出口,臨南差點從王輦上跳下來,“姜伯望這話什麼意思,許大人莫非是他們的人不成?”

教宗按住他,輕輕笑道,“你看,又急,都以為是他們的人才好,許大人才會更安全......示敵已弱,才能一擊必勝。”

臨南深吸一口氣,“我擔心許大人真被策反了,張居然和老天師的那兩張嘴可不是吃素的。”

“他若是那麼容易被策反,你還指望他做什麼?”

教宗看著他,給了顆定心丸,“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要相信我和劍聖的眼光。”

聽聞此言,臨南頓時不說話了,他一言不發坐回王輦,眼中躁動的情緒漸漸平息。

只是當姜伯望拉著許星牧的衣袖從敬人府的王輦前招搖走過時,他那對彷彿藏起千萬柄刀兵的雙眸還是不自覺地跳動了一瞬。

微微抬頭,正對上伯約挑釁的眼神。

臨南惡狠狠地笑了笑,“早晚有你哭的那一天!”

翰林學士王之渙的背景百官都是清楚的。

他的身後站著院長和明龍帝,在朝廷裡有著極大的話語權。

他這一登場,太子伯約的氣勢瞬間又高漲了不少。

而當許星牧這位未來的北境傳人也被拉入太子黨的陣營中後,東宮王輦後落座的文武百官原本仍有些不安的心緒終於徹底穩定。

尤其是自桃源縣一別後便再也沒有與許星牧打過交道的禮部尚書江中游,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那位詩道天才,竟然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加入了翰林院!

這豈不是天助我也!

“王大人!可真有你的啊!當初六部齊出都沒能拿下許鳳麟,竟然被你佔了便宜!”

江中游微微傾身,對著坐在身前的王之渙小聲說道,“這下太子殿下那裡,你可又是大功一件!”

“什麼大功一件?江大人,你好好說話!”

王大人看了一眼身邊的許星牧,皺眉回應道,“本官招攬鳳麟,可沒有帶任何的功利性,純粹是看中了他的詩才。”

太子伯約剛好聽到這句話,笑道,“許大人的詩才,本宮也是略有耳聞,只是當初遠在金京,未曾一見,今日沾王大人的光,能夠看到真人,也算是如願了。”

此話一落,許星牧頓時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姿態,趕忙起身行禮,“多謝太子殿下盛讚!”

王大人也在這時說道,“鳳麟,太子殿下對你可是相當的賞識,曾不止一次跟本官提過很仰慕你的詩才,日後若有機會,本官送你去金京住幾天......”

“都聽大人的。”

許星牧低聲回應,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已經對王大人純粹讀書人的形象有了微微的動搖。

東宮王輦下的文武百官此時也一一上來和許星牧套起近乎......詩道天才、劍聖傳人、北境之主、無論哪一種身份,都將是他們日後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現在混個眼熟,保不準來日能求對方一份機緣。

闊轎內的首輔大人張居然也透過帷裳的間隙看了一眼許星牧,見他面對百官逢迎,表現得相當有禮數,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任何一種身份而露出半點高傲姿態。

不由對其高看了幾分。

不驕不躁,是個人物。

只是張首輔突然也感到了一陣不安。

他為官多年,無論是眼光還是城府,都已經深刻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

他觀望許久,總覺得許星牧又有些不對勁。

具體表現在哪方面又說不上來。

直到看見許星牧面對詹士府一名正六品府丞的拜見,依然無比恭敬地彎下腰,向對方展露住自己的謙卑姿態時,張首輔這才隱隱悟透,這個許星牧不對勁的地方在於,他太過於禮貌了!

一般的禮數能夠說明他很有修養,很懂得做人,但若禮數太盛,那便是虛偽的表現。

或者說,許星牧的心裡,對於眼前的文武百官,一直都處於防備的狀態。

不願交心,所以才客套。

片刻後,張首輔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裡默默對許星牧有了更深層次的考量。

......

巳時將至,洞庭湖畔外圍的那條官道之間,明龍帝的鑾駕終於緩緩而來。

金公公遙遙大喊了一聲“陛下駕到!”

長長的尾聲響徹在洞庭湖畔,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充分表現出了金公公身為內務府總管的專業素養。

以往這種場面內宦二仙都要出場,只是曹先顯和天馬高孟一戰後元氣大傷,一人一妖現在都還住在摘星樓裡,按照教宗的說法,至少三天後才能出來。

好在金公公頂得住,今天的他特地換了一身鮮豔的大紅官袍,臉上的妝色美到不行,自我感覺極好,走到哪都是一副傲嬌模樣。

隨行的年輕丫鬟們都有些自慚形穢。

百官驚起,隔著百丈距離便已恭敬跪下,嘴裡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教宗和老天師張之雲卻只是微微彎下腰,以術士和道門的禮節拜見。

首輔大人張居然則連闊轎都沒下,以他的資格,也沒人敢說話,這也算是陛下賜予他的特權。

南國使者的隊伍中,那輛朱輪暖轎的帷裳被輕輕掀開,穿著一身白裙,好似一座冰山般冷豔的妖族公主白甯越走了出來,同樣朝著明龍帝的鑾駕行禮。

她的面板是一片極致的雪白,並非妝粉修飾的那種白,而是天生的膚白。

她的瞳孔開始是一片湛藍,迎光而望時則成了一片亮紫,眨眼之間又幻化成一幕赤紅,偶爾落向百官群中時,竟又變成了和膚色一樣的極白,眸間的顏色轉化讓她整個人多出了幾分難言的妖豔氣息。

她的面容自然是極美,尤其是白嫩的臉頰兩側各有三道淺色金線,似是幻化為人形後未曾隱去的妖族特徵,看上去並沒有半點不和諧,反而給她帶了幾分神秘和野性。

最讓人感到驚豔的,還是她身後那及腰的白色長髮,如雪般純色,沒有半點雜質,百官只是看了一眼,便再難轉過頭去。

心中同時湧起一個念頭,“這便是南國的公主殿下?果然!是個妖孽啊!”

白甯越剛一現身,東宮王輦上的太子伯約便呼吸一滯,看他的表情應該是呆住了。

她就是白甯越!父皇認定的皇族太子妃?自己未來的正宮夫人?

說實話,在今日之前,伯約對於那場不受自己控制的政治聯姻不抱任何期待。

妖族的公主殿下雖然身份尊貴,但妖就是妖,即便是幻化為人形,骨子裡的那份野性卻是難以馴化的。

而且伯約身為東宮太子,也曾代表明龍帝會見過南國的使者,自然也見過妖族幻化為人形的樣子。

別的不說,單論長相,他一直覺得妖族的人族形態就是沒有自己人看得順眼。

當然,這和妖族的本體有著一定的關係。

比如上次來的南國使者,是一隻年邁的老龜,人族形態自然好看不到哪兒去......看上去就是一個駝背的老頭,臉上還花花綠綠的長滿斑點,毫無形象可言。

伯約當時就有了陰影。

潛意識認為妖族都是些醜八怪。

所以對於父皇提過的聯姻一事一直都很有牴觸,只是太子的身份擺在這,讓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為此他還消沉抑鬱了很久。

只是沒想到,今日甫一見到白甯越,他便驚為天人。

太子殿下的整顆心,當場就被對方俘獲。

這一波聯姻,自己屬實是賺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