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不留遺憾

“師叔，我想看看千山。”

河晴雲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天人相隔這麼多年，她從來不敢奢望還能再見到自己的丈夫。

幽冥地府的那些年，不管承受怎樣的折磨，有多麼的艱辛，她始終默默忍受著。

她的心裡有個信念，那就是自己的靈魂不能死在幽冥地府，不能灰飛煙滅。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河劍雲當年刻意鎖住了她的一絲殘魂，困在她死去的肉身裡。

如果主魂在幽冥地府內消亡了，那麼留在遺體中的殘魂也可能會跟著消亡。

這麼多年來，她不知道自己的遺體是否還存在，但她卻知道，如果遺體尚在，那裡面的一絲殘魂，或許就是千山心裡僅有的希望。

她不能讓他連最後的期望都破碎了。

現在，終於回到了人間，馬上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丈夫了。

她的心裡既緊張又害怕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因為她聽無邪說，丈夫傷得很重，四肢斷掉了……

“晴雲……”酒爺嘴唇哆嗦，嘆了嘆說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千山現在的樣子對你來說可能會很殘忍。但是你不要擔心，只要他還活著，總是有希望的。無邪他會想辦法幫助千山恢復的。”

河晴雲眼裡的淚水再次凝聚，輕輕點了點頭。

酒爺看向君無邪身旁的小梵音，道：“梵音，陪你師孃去吧。”

小梵音眼睛微微泛紅，來到河晴雲面前，抱著她的手臂，道：“師孃，梵音陪您去看師尊。”

“好孩子。”

河晴雲抹去眼淚，拍了拍小梵音的手，兩人漸行漸遠。

“人生多坎坷，好在天眷有情人。”君無邪看著師孃消失的背影不由嘆息，隨即看著抱著自己手臂的蘇小小，道：“小小，你現在的實力能喚醒師孃肉身的生機，幫助鳥叔重生四肢嗎？”

她輕輕點頭，道：“本來是不行的，但無邪哥哥現在已超凡入聖，如果輔以你的聖人精血，便不會有問題了。”

“那就好，精血不是問題！”

君無邪心中大定，鳥叔和師孃終於能恢復如初了。

這樣的話，他在下界最大的牽掛，有了完美的結局，便可安心去上界宇宙了。

“師尊，您突破到聖人境界了？”

他的九個親傳弟子，一個個眼神熱切，滿臉崇拜，全都圍了上來，用震驚而興奮的眼神看著他。

“無邪，小小說的是真的嗎？你當真成為聖人了？”

酒爺也都被震驚到了，但初始的震驚後，取而代之是激動，鬍鬚都因此而顫動了起來。

“是的，我在幽冥地府突破了聖境……”

君無邪將當時的情況簡略說了一遍，卻也聽得鳥叔和他的親傳弟子們又緊張又激動，為他而感到驕傲。

“酒爺，你是否還記得我們宗門以前歷代弟子的樣子？”

“記得啊，怎麼會不記得。”酒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與悲慟，道：“他們每個人，對於老夫來說都如同親人。縱使時光荏苒，他們的樣子在我腦海裡依然無比的清晰……”

“那酒爺，能不能將你腦海中關於他們的容貌記憶分享給我？”

“好。”

酒爺雖然奇怪君無邪為何要他分享這些記憶，但還是沒有猶豫，當即上前，眉心綻放魂光，將那些記憶資訊傳遞到了他的識海中。

“無邪，你能說說，你要這些記憶資訊做什麼嗎？”

酒爺還是忍不住好奇。

“我這次去幽冥地府，幾乎清空了地府中所有來自人間的靈魂，不知道當年那些師兄師姐們的靈魂是否就在其中，畢竟我未曾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長什麼樣子。”

“清空是什麼意思，那些靈魂目前在何處？”

酒爺有些激動了。

“目前全都在我的洞天內。”

“那你趕緊看看，看看你的師兄師姐們在不在其中，快！”

酒爺很失態，就如同之前見到河晴雲時一樣。

“酒爺，你別急。”

君無邪安撫他，畢竟他不確定師兄師姐們的靈魂是否在其中。

這麼多年了，歷代的師兄師姐們，當年戰死的時候，境界都不高，靈魂相對比較弱。

他們在幽冥地府中，是否都能活到現在很難說。

當然，他希望他們都還在。

當時，他決定清空十八層地獄的靈魂時，便是有這樣的原因在裡面。

接收了酒爺的記憶，君無邪的腦海中多出了許多的面孔。

一代又一代的師兄師姐們，每一代的數量都不多，最多的時候也就十幾人，少的時候只有數人。

這麼多代下來，也有數百人了。

這數百位師兄師姐，全都是死在了大河劍宗的生死臺上，每個人的命運都極其的悲慘，死後被人醃製，被剝皮，頭顱被製成燈籠。

他的神念在洞天內搜尋，那裡有著數之不盡的靈魂。

畢竟，幾乎清空了十八層地獄，漫長時間以來，被接引到幽冥地府的靈魂，除了在幽冥之中消亡的，餘者都在這裡了。

他的神念掃過一張張面孔，漸漸的，終於看到了與酒爺分享給他的記憶畫面中相似的臉。

君無邪將那些疑似歷代師兄師姐的靈魂移動到了單獨的區域，繼續搜尋。

這是個浩大的工程，靈魂數量太多了，就算他的神念搜尋速度極快，要在茫茫“人海”中精確地找到數百人，還是需要很長時間。

眾人都很緊張，也很忐忑，酒爺更是如此，皆在小院裡靜靜等待，滿心的期待。

他的親傳弟子們瞭解宗門前身，知道宗門曾經的悲慘經歷，對於歷代師伯、師叔們的死，都很憤怒與悲傷，也感到無比的心酸。

就這樣到了第二日，君無邪的臉上有了疲累之色。

他終於將所有疑似師兄師姐們的靈魂全部找了出來，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竟然一個都不少。

只是，他們當中有些人看上去有些木訥，甚至精神恍惚，大都很虛弱，有的魂體上還帶著舊傷與新傷。

“酒爺，你看看他們是歷代的師兄師姐嗎？”

君無邪睜開眼睛，一揮手，數百道光芒閃現，那些靈魂被他從洞天內釋放了出來。

那些靈魂有些茫然，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疲憊黯淡的眼中充滿了疑惑，隨即漸漸有了光芒。

“這裡是……”

他們看到了記憶裡熟悉的痕跡，感覺似乎有些像是自己曾經的宗門。

但是卻又有不同，那時的宗門那有如此氣派？

當他們的目光落在酒爺身上時，所有人的身體都狠狠一顫。

“師……師叔祖……”

“是我……”酒爺淚流滿面，看著這些面孔，他彷彿又回到當年的那些時代，那些培養他們的歲月，那親眼看著他們慘死在生死臺上的一幕幕。

“我們……我們回到人間了！”

“我們回到宗門了！”

“弟子拜見師叔祖！”

他們齊齊跪了下來，哽咽不已。

“起來，快起來！”

酒爺上前攙扶。

他們起身後，看著身邊的人，除了小部分認識，餘者都是陌生的面孔。

各代弟子，不是一個年代入的宗門，相互之間沒有見過，更沒有交集。

“你們都是師兄弟，師姐妹！都是我宗門各代弟子，以前不認識，從現在還是，你們算是認識了！”

“師兄師姐，師弟師妹……”

他們看著彼此，呢喃著，而後相互抱頭痛哭。

君無邪等人在旁默默看著，感到心酸不已。

沒有經歷過他們的時代，無法體會他們的心情。

當年宗門被大河劍宗打壓與殘害，太過艱辛，他們每個人的命運都十分的悲慘。

如今得知了彼此的身份，便也知道了彼此都有著相同的經歷，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被拉近了，沒有了絲毫距離。

“師兄師姐，那些血淋淋的過往，從此不會再有了，都過去了。”君無邪指著宗門，道：“師兄師姐們請看，這是我們現在的宗門——誅仙劍宗！”

“誅仙劍宗……”

他們看著宗門那雄偉的青銅宮殿，如此的恢宏磅礴，還有各座山峰之間建造的宮闕殿宇，亭臺樓閣，無一不在展示著宗門如今的輝煌與鼎盛。

看到現在的宗門如此的鼎盛模樣，再想到當年的宗門那般悽苦的處境，一時間淚水簌簌而落，那種心酸的感覺，難以言表。

“你是我們的師弟嗎？”

他們看著君無邪，都很震驚，感到不可思議。

這位就是從地獄中將他們帶回人間的強者，居然是他們的師弟！

酒爺擦拭著眼淚，道：“是的，他是你們的師弟，亦是宗門當代宗主。當年我們的宗門最沒落之時，千山將他領進宗門，從此改變了宗門的命運。如果沒有他，就沒有宗門現在的無上榮耀的地位！”

“師弟很強，我們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能將我們從地獄帶回人間。”

“師叔祖，您說我們誅仙劍宗現在有無上榮耀的地位，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與主宰勢力平起平坐了？”

他們都感到不可思議，同時也激動萬分。

當年的宗門，那可只是個沒落到被邊緣化的小勢力，就連弟子都很難招收到。

那時，世人說起宗王學院，不是搖頭嘆息就是嗤之以鼻，甚至是嘲諷挖苦。

“哈哈哈！”酒爺捋著鬍鬚仰天大笑，非常自信與驕傲的說道：“至尊主宰算什麼？你們的師弟，早已是天下至強，橫推星空無敵手。莫說主宰勢力，就算是至尊主宰，在你們師弟面前也是不堪一擊！”

“啊？”

“這……是真的嗎？”

“師叔祖，您沒有吹牛吧？”

“師弟，真是這樣麼？”

他們皆震驚地看著酒爺和君無邪。

“師伯、師叔，當然是真的了。你們都不知道師尊有多厲害。末世洪流時，師尊隻身入黑暗大陸，殺盡黑暗強者數萬，擊殺黑暗之皇，庇護了我們這個世界無盡的蒼生萬靈。師尊現在可是我們下界至高神靈般的人物，萬族共尊呢！”

君念兒非常驕傲地說道，只是說完之後眼眶卻紅了。

她想到了師尊當時隻身作戰的孤獨身影，沒有人能與他並肩禦敵，只有師尊一人，拼殺到生命耗盡，卻依然堅強地屹立著，以不滅執念去殺敵，最終與黑暗大軍同歸於盡。

師尊的遺體被小界樹揹回來的那一年，他們天天以淚洗面，每天都在痛苦與折磨中煎熬。

“師兄師姐，你們往後便安心在宗門修煉。”君無邪笑著說道：“雖然你們沒有肉身，但沒有關係。如今這個時代，修煉環境絕佳，尤其是我們誅仙皇朝、我們誅仙劍宗！你們便是修靈體，未來亦可再修出血肉之軀來！”

“好！”

他們現在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年的宗門是那麼的悽慘，如今歸來，卻已登上了絕巔，站在了世間最高之處！

“師兄師姐，你們的靈魂很虛弱，還是儘快修行的好。宗門的一切，你們都不需要擔心。等你們修出肉身了，宗門的事物還得需要你們幫著管理才行。等你們的靈魂再提升幾個境界，那時酒爺會給你們一些專修靈魂的奇珍。而現在，那奇珍效果太強，你們的靈魂尚不能承受，所以還得花些時間打好基礎。”

“師弟說的是，我們應該去修行，儘量早些修出肉身來！”

“那師叔祖，師弟，我們這就去修行了，不知道宗門可有專程修行之處？”

酒爺笑著說道：“宗門有青銅密室，其實你們大可不必。看到那些樓閣了嗎？靠後山的那片都是空著的，你們今後便住在那裡吧，就在你們的住所修煉就行了，沒有人會來打攪，安全也能得到絕對的保障。”

“好的，那我們這就去挑選住所，準備修行了。”

“對了，師叔祖，師孃是不是也回來了？在地獄的時候，我們看到師弟身旁的女子，似乎有些是師孃。只是當時師孃的臉上滿是汙漬，加上我們不知道師弟的身份，所以不敢往那方面想，現在想來，那應該就是師孃了吧？”

“是的，你們的師孃回來了。我們宗門經歷了很多的悲慘的往事，好在現在總算有個完美的結局了……”

酒爺很是感慨，這樣結果是他以往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一切的遺憾都彌補上了。

“師叔祖，我們想去給師孃請安。”

“行了，趕緊去修煉吧，以後還怕沒有機會給你們的師孃請安嗎？你們的師孃現在沒空搭理你們，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跟你們的師尊待些時日？我說你們這些弟子，懂不懂事啊？”

酒爺現在心情很好，對著他們就是一陣笑罵。

“哈，哈哈，也是……”

他們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起來，隨即便紛紛去了靠後山的那片樓閣庭院。

等到他們的聲影都消失了，酒爺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深深地看著君無邪，道：“無邪，你準備何時離開？”

君無邪怔了怔，見身旁的蘇小小正用不捨的目光看著自己，他的九個弟子亦是如此，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以前想著去上界，但真的臨近離開的日子時，那感覺完全不同了。

雖然心裡對於去上界依然是執著的，是充滿熱切與憧憬的，但同時也有了深深的不捨。

這下界，終究是有他眷念的人或事。

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在這裡成長，在這裡留下了人生的足跡，許多許多的故事，有很多的刻骨銘心，有很多的歡樂與悲傷。

“應該就在這些時日了吧。等幫助鳥叔和師孃修復了肉身，我再安排好皇朝的事情，便該離開了。我在下界不能久留，有些事情很急迫。一年有餘了，他們在上界過得怎麼樣，我們也不知道。小界樹虛弱垂死，婧姨為了我本源破碎，她們都需要去到上界，儘快找到可以幫助她們療傷的聖品奇珍，否則時間長了，傷勢惡化，後果不堪設想……”

君無邪的話讓蘇小小、酒爺、九個親傳弟子都沉默了下來。

是啊，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責任在身，就算他們再不捨，也不能將他留在下界，哪怕只是留住一段時間，也是不可以的。

“好了，你們不用這樣，搞得好像我要與你們生離死別一樣。”君無邪笑著說道，“這下界，以後的修煉環境還會發生巨大的改變，主要是天地規則。到了那時，你們也能突破聖境，將來若有機會，你們可以來上界，或者我回下界來看你們，又不是見不到了。”

“師尊，我可不可以跟您去上界啊？”

君念兒滿臉期盼地看著他。

“我也想跟師尊去上界。”

君冷兒說道。

“還有我們！”

君綾兒和君婉兒異口同聲。

“我們也想跟著師尊，到了上界，絕不會給師尊添麻煩的，我們什麼都會聽師尊您的吩咐！”

君夜、君白、君臨、君遠、君奈，也都眼神熾熱地看著他。

“胡鬧！”

君無邪自是不會答應，道：“你們現在的境界，到了上界會非常危險。而且，為師在上界尚無根基，根本照顧不了你們，此事休要再提。你們留在下界好好修煉，將來我會回來檢查你們的修行成果，你們要是敢懈怠，板子伺候！”

“啊呀，師尊，您不帶我們去上界，還想打我們屁股，也太狠心了吧！”

君念兒吐了吐舌頭。

君夜他們眼神一黯，沒有再提去上界的事情，只說道：“師尊放心，我們是您的弟子，任何時候絕不給您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