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猴子通風報信,馮全帶著幾個人趕過來,悄悄躲在暗處。

猴子指著池皎皎的背影,“馮哥,金條就在那個胖娘們手裡,刀哥也是被她打暈的!”

還好他溜得快,不然這會兒也趴下了。

馮全的右眼在火拼搶地盤的過程中被人戳瞎了,戴著黑色的眼罩,僅剩的左眼露在外面盛滿了陰狠。

“臭娘們,敢壞老子好事,猴子,帶兩個兄弟給我盯緊他們!”

“是,馮哥,我馬上就去。”

吩咐完,馮全又踢了踢腳邊的麻袋,麻袋裡有什麼蠕動了兩下,發出沉悶的哼聲。

“把人帶回去,想辦法撬開他的嘴,等找到藏金的地方就找個地方埋了,免得夜長夢多。”

手下兄弟面露為難,“他嘴硬得很,一時半會兒怕是問不出來。”

“桃源村不還有個老太婆嗎,是這狗崽子最後的親人,把人綁了,不信他不開口。”

聽到馮全狠絕的話,麻袋劇烈掙扎起來,最終卻是徒勞無功,被押著帶進巷子深處。

*

池皎皎和顧錚對暗處發生的事一概不知,他們將三壯漢和刀疤臉送進了公安局。

如此大的陣仗把局長都驚動了,結束會議後直接過來親自接待。

池皎皎上交金條的時候還是有些肉痛的,別看它這麼小小一根,換成錢可是能原地升級成萬元戶的!

76年的萬元戶啊,什麼概念?後世華國正式報道的第一個萬元戶還是1979年才出現的。

如果顧家把金條昧下,第一個萬元戶就是他們。

可有顧錚這麼個鐵面無私的傢伙在,池皎皎和顧母就算再捨不得也得把贓物交給公安,沒這東西充當物證不好定罪。

局長對他們的義舉表示深深的敬佩和讚揚,並承諾等案子了結,他會向上面打報告申請獎勵和表彰。

池皎皎:“還請您把金條上交公安局的訊息散播出去,懷璧其罪,我擔心刀哥的同夥不死心,背地裡又來找我們麻煩。”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金條的誘惑力太大了,難保那些人不會鋌而走險。

她和顧錚倒是沒什麼好怕的,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揍一雙,就擔心牽連到家人。

局長頗感意外地看了池皎皎一眼,沒想到這個胖閨女思慮這麼周全,有勇有謀,倒是和顧營長相配。

“你們放心,局裡今天就會把訊息公告出去。”

顧錚想到中途逃走的精瘦男子,提醒池皎皎:“這幾天你就和娘待在醫院裡,別單獨出去走動。”最好是寸步不離地待在他身邊。

池皎皎是有點拳腳功夫在身上,可她到底是姑娘家,獨自應付那些混混流氓會很危險,一旦出事了後果不堪設想。

“嗯。”在他嚴肅深沉的目光注視,池皎皎不得不點頭應下。

這兩天先避避風頭,池蘭香的事只有等後面再找機會處理了。

做完筆錄後,顧錚因為身份特殊又被局長邀請一起參加審訊。

審訊結束時間已臨近正午,他們也沒再去顧舅舅家叨擾,而是去國營飯店買了點吃食帶回醫院吃。

“你這孩子,咋能讓皎皎付錢?”

拎著油紙包走出國營飯店的時候顧母還在唸叨顧錚。

她尋思自己和孩他爹都是明道理會來事兒的人,咋就把老二生成了個榆木腦袋,出門在外居然花姑娘家的錢,他也真是好意思!

顧母忍了又忍,才忍住沒有罵自己兒子是個吃軟飯的。

顧錚這回是真冤枉,低著頭無奈道:

“娘,花女人錢吃飯,您兒子是那樣的人嗎?我身上所有錢票都已經交給她管了。”

他抬眸看了眼走在前面麻花辮一甩一甩的池皎皎,昨晚煎完藥回到病房後,他就把出門看病帶的錢票給她了。

除開娘幫忙保管的存摺,他現在身無分文。

隔著幾步距離,池皎皎稍一凝神就可以聽見母子倆的談話。

只聽顧母好似拍了下大腿,“全交了!?”

“哎喲我的老二啊,你是不是傻,男人身上咋能沒點錢?”

池皎皎腳步微頓,思忖著要不要把錢還回去,她本來不想要的,是顧錚硬塞給她的。

還說什麼鄉下男人養媳婦都這樣,不管賺多賺少,錢都交給媳婦管。

可她明明還不是他媳婦呀。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拿了顧錚的錢總有一種被他套牢的感覺,這讓池皎皎心裡有些不自在。

顧錚今天出門找人走了很久的路,又和刀疤臉等人打鬥,他的身體承受已近極限,腰腹往下酸脹疼痛,腋下和胳膊內側也已經被拐杖磨出了血,汗水淌下來,猶如在傷口上撒鹽,滋味那叫一個酸爽。

但因為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一絲難受,旁人便也瞧不出半分。

“娘,不是您說我們三兄弟的錢除掉給家裡生活費,其餘全都交給媳婦保管嗎?”

“您的二兒媳婦只可能是池皎皎沒有別人,剛才那些話以後還是別說了。”

他刻意落後兩步拉開距離,壓低嗓子道。

顧母眉毛一豎,沒好氣地瞪他,同樣放低音量道:“你可真是個榆木腦袋!我啥時候說不該把錢交給皎皎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全交咯,至少留個塊兒八毛的,以後還能給皎皎買點糖、買根頭繩討她開心,培養培養感情,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你爹年輕時就是用這一招把你娘我拿下的,至今都留著這個習慣,但凡去鎮上或者山裡集市都給我帶點零嘴啥的。”

和母親討論這種問題,顧錚還是頭一遭。

他麥色臉頰泛起一絲薄紅,猶豫半晌才問:“……有用?”

顧母樂了,揶揄道:“咋沒用,女孩子都喜歡收禮物,不過你這個傻蛋一分沒給自己留,難不成還去找皎皎要了錢再買給她?那像什麼樣子。”

顧錚眼底閃過一絲懊悔。

“行了,平時多學著點多用點心,皎皎這麼好的姑娘再沒第二個了,你可得努力把她抓牢咯。”

顧母諄諄叮囑,然後笑眯眯地往顧錚口袋裡塞了一張大團結。

“收好,不準亂花哈,這是給我兒媳婦買零嘴、買頭花的!”

顧錚唇角含了抹笑意,“嗯,謝謝娘。”

兩人以為放低了聲音說話別人就聽不到,殊不知池皎皎經過靈泉和木系能量洗滌滋養,早已變得耳聰目明,這些話一字不落全部落進了她耳朵裡。

她垂下眼睫,伸手捂在心口的位置,那裡暖洋洋的,內心深處戒備的堅冰在慢慢融化。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過孤零零漂泊無依的日子。

如果每次回頭身後都有溫暖的港灣,親人間守望互助,被套牢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了。

*

病房裡,顧母把一上午發生的事講給顧父和顧傑聽,繪聲繪色,手舞足蹈,語氣和表情都極為誇張。

父子倆手捧飯盒,瞪著眼睛張著嘴,就跟看生產隊放電影似的,已經自行腦補出好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戲了。

“二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以前在村裡的時候咋從來沒聽說過呢?”

顧傑星星眼看向池皎皎,語氣驚訝又崇拜。

從小受薰陶,他有很強的英雄主義情結,敬佩推崇一切英雄事蹟和個人,從他對顧錚的維護就可以看出。

池皎皎嚥下嘴裡的青菜,對未來小叔子突然熱切的關心有些不習慣,淡聲道:

“你沒發現而已,其實我一直都是這樣。”

“不不不,我感覺自打你跟我二哥定了親,就像…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顧傑沒什麼彎彎腸子,心裡想到什麼就直接說了出來,還一副“你看,被我猜中了吧”的得意樣子。

“嘶!”

“怎麼了?”顧錚立刻放下碗筷看過來。

池皎皎面露痛色,擺了擺手,“沒事,牙齒打架,咬著舌頭了。”

顧傑這臭小子,絕對跟她八字不合。

“哈哈,我知道我說得對,二嫂你也別太激動嘛,慢慢吃,又沒人跟你搶。”

顧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喝水的池皎皎,漆黑鳳眸又望向嘻嘻哈哈的顧傑,語氣隱隱不悅: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顧傑縮了縮脖子,二哥之前就挺護著二嫂的,這兩天情況好像更嚴重了。

不對,不能用嚴重形容,應該是他二哥更緊張,更在乎二嫂了。

想到這,顧傑的醋缸子徹底翻了,酸溜溜地問:

“二哥,我覺得你也變了,我還是你最喜歡最疼愛的好弟弟嗎?”

這奇怪的小腔調把顧錚的寒毛都激起來了。

這小兔崽子又抽什麼風呢?

“呵呵,你猶豫了,看來現在我已經不是你心中排在第一位的人了。”顧傑語氣很是幽怨。

顧錚淡淡瞥他一眼,不留情道:“什麼時候是過?”

顧傑:“……”

哥夠狠,弟已卒,勿擾,縫補心碎中。

顧父顧母已經習慣了兩兄弟鬥嘴,耳朵都沒支過來一下,自顧自的吃飯商量事情。

倒是池皎皎被逗樂了,忘記自己還在喝水,嗆得不輕,臉蛋咳成了紅蘋果。

顧錚下意識伸手給她拍背順氣,“慢點,怎們跟個孩子似的毛毛躁躁。”

老父親般的口吻,嗓音磁性低沉,撓在耳邊叫人心絃顫動。

池皎皎正想說些什麼,餘光卻瞄到男人胳膊內側的紅痕,是被拐杖磨得,都已經破皮出血了。

怪不得他端碗夾菜的姿勢有些彆扭,還只吃面前的菜。

這人真當自己是鐵打的,傷了痛了不會說嗎?

池皎皎暗歎一聲,將每種菜都夾了一些到顧錚碗裡,“快點吃,吃完回病房我給你上藥。”

他不說無非是不想顧父顧母擔心,她也沒有拆穿,說話聲音很小,只有他們兩個聽得見。

顧錚嗯了聲,眼眸裡含了一絲暖意。

正好,他也有事想要問她。

飯後,顧錚回到自己的病房,第一件事就是找盆找毛巾打水擦身子。

他一個大老爺們愛出汗,又在外頭跑了一上午,身上的汗臭味不知道多難聞,他真怕等會上藥的時候把池皎皎給燻著了。

她本來就更喜歡宋文浩那種白皙清爽的文化人,不喜歡自己這種黝黑兇悍的糙漢子,不能再給她留下一個邋遢不愛衛生的印象。

這個愛腦補的鋸嘴葫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知道,他的胖媳婦最喜歡的就是他這一款,有力氣又特別能幹的黑皮糙漢。

*小劇場*

天朗氣清,顧錚今天打算帶池皎皎一起去上工,今天隊裡派給他們的任務是種草莓和玉米。

地在村東邊,是難得一見的良田。

草莓和玉米是混合種植。

玉米數量少,種的比較集中,專門歸劃了一小塊地種植。

草莓數量多,種的比較分散,放遠望去,一畝田上遍地都是。

池皎皎種了幾顆就罷休了,顧錚卻提了滿滿當當一籃子草莓過來。

池皎皎蹙眉:“這也太多了,都要今天種進田裡嗎?”

顧錚頭也沒抬,“不多,最基礎的量,我一個人就能種完。”

池皎皎用手扇風,站在旁邊看他幹活。

他提上一籃子草莓,在地裡來回巡視了兩遍,每走幾步就種一顆,遇上合他心意的地方,他就駐足停留,挨挨擠擠,一顆疊著一顆的種。

他們開始上工的時間有點晚,太陽火辣辣的掛在天上,熱浪襲人。

哪怕池皎皎開著隨身空調,這會兒小臉也是紅彤彤的,額頭、鼻尖也冒著細密的汗珠。

她從來沒有下地幹過活,胳膊變成了軟麵條,腿也痠疼得厲害。

顧錚伸手給她擦汗,指腹的老繭粗糲,刮過軟玉般的面板,他動作更輕柔了。

池皎皎嗔他一眼,“把你自己的汗也擦擦~”汗珠成串往下淌,都濺到她身上了。

顧錚忙著幹活,隨意扯過衣襬抹了把汗,完全不像對待池皎皎那樣細緻溫柔。

草莓數量多但並不難種,池皎皎勉強能參與,種玉米就不行了。

她嬌滴滴地喊累,嚷著要休息,把剩下的活全部推給了顧錚,自己跑到樹下陰涼地躺著休息。

顧錚給她在這鋪了張涼蓆,還放了一條薄毯子。

這麼熱的天,薄毯子自然不是用來蓋的。

顧錚種了半畝草莓,現在又接管了種玉米的活。

他看了看池皎皎之前的進度,不太理想,只種了不到三分之一。

他有些著急,今日事今日畢,這些活必須今天干完才能交差拿工分。

種不完就只能熬夜,覺都沒的睡。

他倒是沒什麼,還樂得熬個通宵,但媳婦不行。

她嫁給他是來享福的,要是天天熬夜種地幹活,沒幾天就要鬧。

卡時間的話,那就只能提高效率了。

額角青筋迸起,濃密的眉毛緊皺,顧錚一鋤頭下去,鑿在種玉米那塊地裡,整個田裡的土都跟著抖了三抖。

雙眸暗紅,眼神狠厲,動作時手臂連著肩頸的肌肉拉伸出極具爆發力的線條,看著極駭人。

池皎皎被嚇得捂住了嘴,忽地又仰起脖子,半晌,低低的驚呼聲才從喉嚨裡溢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