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池皎皎好夢到天明,另一邊的池家卻雞飛狗跳鬧了整夜。

中毒的中毒,被抓的被抓,只剩錢紅燕和池蘭香母女還能強撐著到處走動。

徐小蓮聽說這個訊息後,立馬提著藥箱從知青宿舍趕了過來。

她看見池家人的慘狀,明知故問,“天吶,是誰把你們害成這個樣子的?”

“除了池皎皎還能有誰!”池蘭香咬牙切齒,“她肯定一早就發現我跟在後面,故意引我去抓有毒的魚,想把我們家人全都毒死!”

徐小蓮捂著嘴巴驚呼一聲,“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蛇蠍心腸的女人,你們可是她的至親啊。”

池蘭香做賊似的壓低嗓音,“她不是蛇蠍心腸,她是被髒東西上身了,專門來克我們的!”

“噓,別亂說,你這是宣揚迷信,被別人聽見了要被掛牌子開大會的……”

“你就沒發現池皎皎變了很多嗎?和之前簡直就是兩個人!”

“女大十八變嘛,顧錚哥給了她那麼多彩禮,她有錢買化妝品、買新衣服打扮,自然會變漂亮一點。”

池蘭香打斷,“我說的不是樣貌,是性格!以前她只和外人橫,我二伯揍她連個屁都不敢放!”

中毒後腦子反而靈光了起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池皎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一樣的呢,好像就是中藥和顧錚亂搞之後。

難道是被男人開光後突然開竅了?

不不不,池皎皎那種豬腦子開竅之後還是豬腦子,她寧願相信半仙說的,是有什麼髒東西附身了。

池蘭香把自己發現的反常之處全都告訴了徐小蓮,指望她幫忙想辦法。

徐小蓮眼神閃了閃,“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池皎皎好像懂醫,還會扎針灸呢。”

“啥?不可能!”池蘭香一口否定,“回來這麼久從沒聽說過她懂醫,之前被我二伯打得渾身是傷,還是找胡老頭拿藥抹好的,池皎皎這個賤丫頭,就是喜歡撒謊給自己臉上貼金。”

“這樣啊,那她給村裡人看病就屬於非法行醫啊,要是被公社知道了,肯定會被抓起來改造的,等改天我還是去勸勸她吧……”

“她給誰看病?”池蘭香疑惑道。

“顧錚哥,還有春苗嫂子,本來他們的病是我負責的,可兩家人相信池皎皎,不讓我插手了,現在村裡人都在傳池皎皎聰明能幹呢。”

徐小蓮嘴角向下撇,語氣很是委屈。

“我呸!就那個死豬婆還聰明能幹?瞎了他們狗眼了!”

“明明小蓮你才是我們大隊正經的赤腳醫生,且等著吧,我已經想到辦法拆穿池皎皎那個騙子了!”

池蘭香不安分地轉了轉眼珠子,顯然是有了主意。

徐小蓮不置可否,溫柔笑了笑,“我給你們兌了催吐止瀉的藥水,趕緊去喝吧。”

現在就剩三房一家子是齊整的,錢紅燕和池蘭香先自己喝了藥水,又給池老頭等人灌了一大碗下去。

那藥水又臭又苦又鹹,聞著還有一股糞坑味,也不知是用什麼兌的。

不過催吐效果非常好,比摳嗓子眼管用,很快池家院子裡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胃裡吐空後,幾人總算好受些了,除了池金寶和池紅衛。

“徐知青,你快來看看啊,我兒子和侄子暈過去了!”

錢紅燕慌張衝出來大喊。

徐小蓮進去給兩人檢查了一番,“他們魚肉吃得多中毒也最深,情況很不好,你們還是趕緊借車把人送去醫院吧,晚了就沒命了!”

本想賣池家一個好,可這裡窮鄉僻壤什麼藥都缺,她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過情況越嚴重,池家人就越憎恨池皎皎,這對她而言也算有利。

池老大和池老三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借來二十塊錢醫藥費,駕駛牛車拖著池金寶和池紅衛往鎮上醫院趕。

臨走前,徐小蓮非常大方地摸出兩塊錢塞給他們。

“哎,我不像池皎皎那麼有錢,身上隨隨便便都揣著幾張大團結給顧家人買肉買糖吃,這兩塊錢是我一點心意,叔嬸趕緊拿著去醫院吧。”

池老大幾人千恩萬謝地收下了,心裡對池皎皎的怨恨又重了幾分。

憑什麼他們吃苦受難,中毒差點把命都丟了,池皎皎和顧家人卻可以吃香喝辣?

老天爺真是太不公平了!

人送到公社醫院後,確診為食物中毒,打兩針就清醒過來了。

可就算醫生說沒有性命危險,吃藥休息幾天就好了,錢紅燕還是惴惴不安,她對池老三道:“我回孃家一趟。”

她打算再去找半仙兒問問,除了黑狗血,肯定還有別的法子能治池皎皎!

**

顧家——

顧錚昨晚挺爭氣的,就那麼直挺挺地睡了一晚上,剋制著沒有弄髒褲子和薄毯。

因為他們結婚顧母只給準備了兩張薄毯,之前洗的那條還沒完全乾,若是這條也遭了秧,晚上就沒有蓋的了。

二十五六,血氣方剛的壯小夥,夜裡沒能滅下去的火氣,白天總要以其他形式發洩出來。

池皎皎還在睡夢中就聽到院子裡傳來的劈柴聲,翻個身子繼續睡好像又聽到了打拳聲。

直到現在她起床坐在鏡子前梳頭髮,耳邊都是:

“二哥你步子小點,一步一步來,二嫂說做復健得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二哥你歇會兒吧,二嫂說每次復健時間不能超過半小時,時間太久怕你受不住!”

“二哥你喝口水,二嫂說人參須水對你身體好……”

“……”

自那次上馮家寨穿戴過助行器後,顧錚就嚐到了甜頭,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哪怕和池皎皎睡覺的時候都穿著。

助行器可以讓他扔掉柺杖,重新用雙腿行走,這種感覺的確令人著迷。

可有多著迷,復健帶來的痛苦就有多強烈。

池皎皎看著院子裡雙腿發顫,卻還是咬牙一步一步往前邁,身上背心被汗水溼透的男人,心底不由得冒出一絲敬佩來。

無論是腿被炸傷之痛,能量源暴動之痛,還是康復訓練之痛,都已經遠遠超出了尋常人能承受的範圍。

可顧錚,從始至終,沒有喊過一聲疼。

什麼叫“軍人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池皎皎在他身上看到了具象。

池皎皎對著鏡子,筍尖般白嫩的十指穿梭在髮間,很快就把長髮編成了一條蜈蚣辮垂在肩上,額角挑出劉海修飾臉型,再換上一件淡綠色小衫。

雪膚烏髮,翠衣嬌俏,整個人看起來清爽極了,宛若夏日竹林中吹出來的一縷涼風。

然後,這縷帶著幽幽甜香的涼風颳到了顧錚身邊。

“顧營長,”池皎皎仰起頭笑盈盈地看著他,“康復訓練這麼用功,想要什麼獎勵嗎?”

顧錚身量很高,聞言垂首看她,視線剛好落在那抹一開一合的粉色唇瓣上,喉結不自覺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