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駕著車,跟著前面的一家四口。

這回那一家子更加心驚膽顫了,猜想是不是惹到他們了?不知道這兩個駭人的想幹啥。

江月從背後看他們駕車走的路線歪歪扭扭,簡直沒眼看。

兩車行了兩天,在江月昏昏欲睡時,終於到了。

江月靠在江年懷裡,草帽遮臉,半眯著眼。感覺到騾車速度放緩了,把帽子掀開,強烈的光線晃眼,讓她眼前黑了好一會兒。

等她睜開眼,才發覺,晃眼的不只是陽光,還有白幡。

入口處並未設門,隻立了門型木架,頂上掛有匾額,寫著大大的“義莊”二字。

黑墨並未因天災而褪色,與邊上那一圈白幡形成濃烈對比。黑的太黑,白的太白。

而他們跟著的前車已經消失不見。

江年把車停下,皺眉,“那些人進去了。”

江月深吸一口氣,牌匾後是一間相比於牌匾而顯得有些破舊的木屋,大門敞開,正對掛著一尊道士畫像。而畫像下,是一口大棺材。

周圍的白幡隨風飄動,道士畫像也微微翻動,好似畫中人在衝她微笑。

大白日裡,在這樣的烈日照耀下,竟然能感覺到一股冷意從脊背處升起。

“我們進去嗎?裡面有不少屍體。”江年把口罩拉下,聞到空氣中濃郁的腐臭味。

“有些是剛死的新鮮屍體,有些是已經腐爛了的,而有些,早已經成了白骨。”他眉頭緊鎖,又把口罩戴緊了。

江月咬咬牙,“進!我想看看那個交易小鎮到底有什麼東西。”

兩人下來,牽著騾子走進去。

除了正大屋,左右兩側各有兩三間小木屋,呈不規則形狀建立而成。

四周圍寂靜,只餘下騾蹄子踢踏作響,江月提起了心。越是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那口棺材,眼睛越是忍不住往裡瞟。

棺材裡的屍體是正對著大門,即她的雙腳是正對著進門處。江月清楚地看到,是一雙褪了色的紅色繡花鞋......

“咿呀——”

一陣風吹過,這幾間屋子的門開了,來回晃動,咿呀作響,嚇了江月一跳。

江年朝後伸出手,熱騰騰的大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要是害怕就別看了,我講給你聽。”

大門已經敞開,且各屋子的紙窗戶早就破破爛爛,江年往裡一瞟便知全貌。

江月跟上他的腳步,緊緊挽住他手臂。

江年開口,“正屋那邊一共有八口棺材,正中間那口是最大的。裡頭是一個母親,因為她的雙手呈彎曲,抱孩子的狀態。只是不知道孩子去了哪裡,只剩下一雙虎頭鞋跟虎頭帽。”

“我們剛剛走的是左邊,第一間屋裡有七口棺材,裡頭也是各有屍體。不過,在地上、角落裡也是散落著不少殘骸。”

“不知道是不是異鄉人死無葬身之地,過來找一處埋骨所......”

江年的聲音陽氣太足,驅散了那些陰氣。

她聽著也不再感覺到害怕,對這義莊不再有好奇心,就當作是比亂葬崗高階一些的墳堆就是。

兩人一車走到最後一間屋子,江月不經意往裡頭一看。

有幾道黑影子在飄動!

她抖了一下。

江年側頭輕笑,把手抽出來,抱住她的腰,“別怕,是人在裡面。”

明明之前江月看見屍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怎麼現在反而還害怕起來了。

江月:不一樣,真的不一樣!這感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看見幾具屍體躺在路邊,不覺得害怕。

但若是看見這些屍體是由棺材裝著,那必然會感到害怕啊!

也許是看英叔的電影看太多了?帶有棺材的屍體是在屍體上疊BUff啊!萬一真成什麼鬼魂冤魂的,真是要更厲害一點!

況且,殺壞人的時候跟現在看屍體的狀況是完全不同的。殺人憑的就是一腔熱血氣氛上頭,單看屍體時就剩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慨了。

這些人生前不知是善是惡,是窮是富。儘管他們生前各有不同,死後卻殊途同歸,只剩一口薄棺材。真是可憐可嘆!

這時,屋子裡頭傳來說話聲。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聲道,“外頭是不是有輪子滾過的聲音?好似還有人在說話。”

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回答,顯得漫不經心,“不是人在說話,難道是這些屍體開了口嗎?”

“最近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多才好啊,不然生意怎麼做?”

“也是。哎,爹,那邊你做過標記了。”

“是嗎?我現在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沒事,爹,很快就會變好的,只要多吃......”

後面江月就沒聽清是什麼東西了,而江年根本不會告訴她,白白說出來令人反胃。

兩人繞過最後一間屋子,就看到了一處入口。

和義莊入口處一樣,頂頭一個大大的匾額寫著交易小鎮幾個字。

下邊有個人坐著,身穿麻布衣,戴著草帽,半閉著眼打瞌睡。

聽到來人,他也不站起來,懶洋洋道,“小鎮不許亂逛、也不許亂打聽。除了客棧,其餘店鋪現在未開張。此路只進不出,想從此處過,留下一個餅。”

江月垂下眼眸,見他膚色慘白,眼下青黑,應該是睡眠不足。她從懷裡掏出一個雜糧餅子,遞給他。

那人接過,順手塞進嘴裡,擺擺手,說了句場面話,“謝客人打賞,交易小鎮願您買賣做得順利開心。這邊請進。”

等人走了之後,守門人嚼了嚼手裡的雜糧餅,睜開眼,黑洞洞的眼睛裡露出笑意,看著他們的背影,道,“看來今日來大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