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錢興就提著錢通夫婦趕製出來的喜餅到了秀麗山莊。

他到的時候,看見楊家夫婦已經來了,而且提著的喜餅看起來有十幾種,比他的還多好幾種。

錢興突然就慌了,原來陸家通知的不只是他一個人,他竟然以為自己一來就可以拿下這單生意。

隱隱的,他心裡升起一股不安。他想把報價改一下,改成六折。可當著楊家夫婦的面,他沒有辦法動手,而且他現在也沒有筆墨。

就這樣,他忐忑不安地被叫進去,一起在偏廳裡等著。

只見楊家夫婦很快借用偏廳裡的桌子把糕餅都擺出來,一一排好。

看見他們並沒有拿出報價單,錢興鬆了一口氣。他決定也不拿了,等會他直接說按六折就行。

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如此卑微的一天,錢興忍不住在心裡冷嗤。

他走過去,把楊家的糕餅推過去一些,也把自己的拿出來擺上。

他道:“你們楊家做糕餅才做了多少年?三年不到吧?”

“你們知道我做了多少年?連學徒算起來,也有近三十年了。”

楊武道:“錢家的糕餅好吃,我們都是知道的。錢老爺放心,是你的生意我們夫婦也搶不走。”

錢興冷嗤,心想我都給出最低報價了,你們當然搶不過。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是陸雲鴻來了。

錢興先是有些意外,可隨即又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王秀總不可能親自出來招待他們。

楊家夫婦和王秀打交代的時間多,第一次跟陸雲鴻接觸,心裡滿是忐忑。

陸雲鴻道:“既然都送來了,那我就看看。”

說著,走了過去。

錢興連忙道:“我帶了八種喜餅,都是富貴人家常用的花樣。有喜字的,牡丹的,玫瑰的,百合的,紅棗蓮子的等等。”

陸雲鴻看了一眼,做工都很不錯,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他點了點頭,問道:“價錢如何算?”

錢興道:“像喜餅這種大單要的斤兩多,一向都是按八折算的。不過我們是同村的,加上我和你父親有舊交,就按照六折算吧。”

那邊的楊家夫婦聽錢興說的話,心裡已經涼了半截,想著一夜的辛苦白費,不免有些沮喪。

楊武媳婦把糕餅盒子都開啟,十二種的花樣湊一盤,他們做了整整十二盤,每一盤的花樣都不一樣,足見用心。

她忐忑地介紹道:“聽聞貴府喜歡十二色的喜餅,所以連夜做了這些。有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比翼齊飛,天長地久,心心相印,甜甜蜜蜜,情意綿綿等等,都是寓意好的喜餅。”

陸雲鴻滿意道:“你們家的味道一向都是不錯的,我就不嚐了,說說價格吧。”

楊武不知道陸雲鴻為什麼還要問,昨晚不是說好了,就按照之前那個價格?

楊武媳婦看到等在一旁的錢興,突然明白過來,當即開口道:“五折,我們就只收一半的價錢。”

錢興大驚,怒道:“你們瘋了,五折根本就不掙錢。”

楊武也驚訝地看著媳婦,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又降,這個價錢他們真的不掙什麼了,而且喜餅的數量多的話,還會很辛苦。

楊武的媳婦解釋道:“五折雖然不掙錢,但我們請的工人也要結算工錢,如果沒有活做,我們拿什麼錢發給他們?”

陸雲鴻看向錢興:“他們家五折,你看……”

錢興氣得臉色通紅,他沒有想到楊家這麼豁得出去。

六折是最低的了。

如果五折,陸家客人多,喜餅也要做很多。他們家接了這單不僅不掙錢,而且連他都要跟著去忙活,他瘋了才會幹!

錢興當即收拾喜餅,冷嗤道:“五折,讓給他們家去做吧。”

陸雲鴻道:“好,那以後陸家的喜餅就交給你們夫婦了,這次就做百年好合的。”

楊武嘆了口氣,媳婦都應了,他便道:“陸大爺放心,我們會好好做的。”

陸雲鴻點頭,淡淡道:“出去找錢管事先支一半的銀子,等做好了再來取另一半。”

楊武夫婦也收拾一番,出去了。

錢良才等在外面,帶他們去領銀票。

順便叮囑道:“先做兩千斤出來,剩下的需要會再通知,不過你們最好也多備五百斤。陸家的客人多,臨時要也是有可能的。”

“說著,取了銀票遞給楊武。”

楊武看到以後,驚訝道:“兩千斤喜餅,五折的一半,這銀票好像給多了。”

楊武媳婦抿著唇笑,眼睛倏爾一亮,她果然賭對了。

錢良才道:“銀子沒有錯,管好你們的嘴就行。”

楊武恍然大悟,心中暗喜。

“錢管事放心吧,我們夫妻懂的,還請你代我們謝謝陸大爺,謝謝了!”

錢良才送他們出去,看著錢興竟然一直在山莊外面磨蹭,並沒有走遠。

他提著喜餅,時不時回頭看,不知道是想確定著什麼?

錢良才突然大聲道:“做生意就做生意,踏踏實實不好嗎,非要扯上人情?”

“給銀子賺還要倒欠你們家人情,那是沒有的事。”

話雖然是說給錢興聽的,但楊武夫婦也明白了,他們為什麼能接這單生意。

因為對於陸家來說,做喜餅的事情本就是一件簡單不過的生意,如果生意再扯上別的,他們就不願意了。

也是,人家給你錢賺,你還要讓別人覺得欠了你的大人情,這不是給別人找不痛快嗎?

楊武當即道:“多謝錢管事,以後咱們各算各的,你可不許虧我一分錢。”

錢良才笑罵道:“滾。只要你餅做得好,誰會虧你的錢?如果你餅做得不好,說再好聽都沒用,我們陸府又不求著你們做。”

楊武夫婦感激地道了謝,連忙離開了。

等走過一段,楊武對媳婦道:“以後我們可得學著點,這跟熟人做生意,生意就是生意,不是人情。”

楊武媳婦道:“是啊。剛開始錢老爺說出和陸老爺是舊識的事,我以為我們家都沒有機會了。可誰知道,陸家不願欠這份人情。”

楊武道:“六折也有賺的,如果是兩千斤喜餅,賺的還不少。錢老爺應該說,最低六折,看在兩家有交情的份上讓他多少賺一點,這樣陸家也不好拒絕了。而不是說,看在有交情的份上他讓了多少利?”

“對於商人來說,無論讓了多少利,多少都是有賺的。比如五折,我們不是還賺了工人的工錢?”

楊武媳婦道:“但五折錢老爺不願意做,證明他把利字看得很重。但你也看見了,如果是五折,陸家也會給他賺的份,不過是他自己不敢賭,而他口中所謂有交情,應該是比水還淡的交情。”

楊武想,那些就只是場面話而已。錢家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陸家這單生意,他們想要的是生意背後的人情,利用陸家的人情再謀別的。

或許,這也正是陸家不想把生意給錢家做的原因,而並非僅僅是因為錢家把利字看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