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從世家大族裡挑,而是想從寒門士子中摘選,那便要看門第,這個門第不僅僅是指高低,更重要的是這個家族在他們本地的影響。”

“比如,他師從何人,有沒有黨派之爭。家中有人做官嗎?曾經的官員又因為什麼遭到罷免?家道中落後如何崛起的,是因為讀書還是因為聯姻呢?”

“家中的子女都是如何安排的,有送女兒為他人妾室嗎?庶出的子女多嗎?亦或者,父母以長子為尊,卻不允許他有半分忤逆呢?”

“所謂寒門,那只是一個說法,實際上還是以官宦之後和各省權貴居多,他們有人脈,但沒有京城士族的廣,有姻親,卻沒有京城士族的強,有名師教導,只是沒有京城身兼官職的名師。”

“這類人,往上走仕途,一則是以科舉入仕,藉以天子門生。其餘擔不起這個名號的,自能找尋官員當靠山,這些官員中,又分考官,稱之為座師。除去這一層,還有自己上門拜認的,但一般都是利益糾葛。當然,也不乏有真心扶持後生的,但畢竟是在少數。”

“一個大的家族崛起,往往還是更看重內部的侄孫,而所謂的門生,只是他們擴張影響力的一種手段而已,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說的這些,你能聽明白嗎?”

裴善看向李彤,不希望把她繞糊塗了。

好在李彤很快就道:“我都能聽明白的,就是那些花裡胡哨的什麼關係,以及未來前程而已,如果我沒有看見他本身的學問,全都不要理睬。”

很直接,多少是懂了點的。

裴善眼裡稍顯欣慰,繼續道:“是這樣沒錯,但你最重要的,還是要看這個人能否給予你想要的,比如會不會同流合汙,有沒有自身的邊界線,夠不夠聰明,會不會又因為太聰明而自視甚高?”

“我說的這些,或許對你來說太複雜,也太難了。畢竟去哪裡找一個,什麼都符合心中所想的伴侶呢?”

“但我之所以跟你講這些,是不想辜負你和太子的這段緣分,並非情愛,而是你有機會去選,就一定要好好選,不是誰都有太子撐腰,也不是靠著太子撐腰就可以過好一輩子。”

“但太子關心,願意照顧你,這是滿京城的貴女想要而求不來的,這是你的福氣。”

“他們要說你攀高枝,你就要告訴他們,你不是攀高枝,你本就站在這枝頭上。如此這般,才不算辜負你和太子重逢的這段緣分,也更加不會辜負,你大哥執著要尋的好友,是值得他真心相待的。”

李彤沉默著,雖然並沒有說,但她的眼神還是有了些許變化。

似乎也認識到,自己之前想和太子劃清界限的方式不太妥當。從他們兄妹二人找到裴家,得知太子身份那一刻,他們沒有退,那現在就更加不能退了。

李彤的眼眸緩緩亮了起來,隨即堅定道:“謝謝裴老師,我都明白了。”

裴善溫和地道:“既然你都明白了,那一會就請太子送你回去,如何?”

李彤點了點頭,轉身緩緩朝太子行了一禮,認真道:“那一會就勞煩景煥哥哥了。”

太子早就聽得心潮澎湃,也知道裴善果然是向著他的。

這會見李彤改變態度,還叫他哥哥,心裡別提有多開心了,連忙笑著道:“我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呢。”

李彤靦腆地抿了抿唇,移開目光。

太子則突然站起來,吩咐下人去套馬車。

可走出去他才啞然,為什麼剛說完就要走呢?李彤會不會覺得是在趕她?

蒼天啊……

他折身回去,紅著臉道:“下人說套馬車還有一會……”

“噗。”徐言心實在是忍不住,笑了。

李彤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卻還是出聲解圍:“沒關係的,我們再坐一會。”

太子紅著臉走過來,輕輕“嗯”了一聲。

隨即丫鬟們撤下飯菜,重新鋪了桌面,上了茶水,點心,瓜果。

裴善說要去看點公文,很快就離開了。

不一會,徐言心說要看一下孩子,太子和李彤連忙體貼地讓她去,不用招呼他們。

就這樣,徐言心也走了。

太子和李彤就坐在花廳裡的圓木桌旁,喝著茶。

太子覺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而且他要主動,不能錯過。

這麼多年來,跟隨義父和裴善耳濡目染,凡事想要成功,就必須行動起來,而且一刻也不能耽誤。

他覺得李彤既然已經喊他哥哥了,他就要拿出照顧妹妹的行動來,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但具體關懷要到位,等李彤理睬他了,他再隨機應變就行了。

想到這裡,太子當即道:“其實,我收集那些名冊給你,並不是因為你哥哥。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麼,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可以問我。”

“我們還跟當年一樣,就算是因為你哥哥相識,但我們本身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李彤聽後,抿了抿唇,笑著道:“我知道了,在我心裡,你也一直都是我朋友。”

太子喜出望外,高興道:“真的嗎?”

李彤靦腆地點點頭,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她想起那段記憶,緩緩說道:“其實我小時候身體並不好,基本上都是養在家裡的。你去我們家做客的時候,我感覺你很不一樣,就像是老人們口中的貴公子,舉止不俗,談吐不凡。我心想,若是我能跟這樣的公子做朋友,那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當時甚至於還想著,等你來我家的時間長一點,我們再多瞭解一點,我就會告訴我的小夥伴們,我交了一位了不起的朋友,他是很貴氣的人。”

“當時我想要出去炫耀來著,只是後來你沒有給我機會。”

“噗。”

“真的嗎?”太子沒想到,當時李彤還有這種想法,莫名覺得很可愛。

李彤紅著臉,點了點頭道:“是的,當時太淺薄了,若是現在……”她的臉更紅了,一時間竟然說不下去。

可太子卻忍不住心癢癢的,迫不及待地追問道:“若是現在,又怎麼樣呢?”他真的很想很想很想知道呢!

李彤抿了抿唇,目光微微一閃,羞答答的笑意在臉上一點一點地暈開:“若是現在……既知不凡,應當牢牢抓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