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回到陸府,沒想到會見到柳青竹。

她高興道:“什麼時候來的?得用了晚飯才能走。”

柳青竹靦腆道:“一大早起來就被我師父叫來了,說是來看小青龍的。”

王秀道:“是那條毒蛇吧?看了嗎?”

柳青竹點了點頭道:“看了,不過……”

柳青竹欲言又止,好像還有點害怕。

王秀道:“怎麼了?”

柳青竹剛要說話,便見葉知秋追著一條蛇跑出來,那條蛇正是白尾蛇。

王秀張了張嘴,驚訝得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卻見那白尾蛇突然朝著她爬過來,嚇得她一把將柳青竹拽到身後去,都準備用藥箱狠狠地砸過去了。

好在葉知秋連忙攔著,並道:“王娘子你別怕啊,明心說了,這蛇有靈性,它不會傷人的。”

王秀道:“明心是誰?他說不會就不會嗎?誰可以保證?”

“我不管是誰說的,快把它抓回去關著,這府裡還有孩子呢,可馬虎不得。”

葉知秋把白尾蛇抓起來,尷尬地笑著,小聲地辯解道:“明心是我認識的一位道友,他很厲害的,測字算卦,摸骨算命,靈得很,一般人都請不動他。”

王秀:“……”

她以前沒覺得葉知秋是神棍,但現在她感覺,葉知秋就是。

“這白尾蛇的毒我已經取了,葉道長既然喜歡,那就帶走吧。”

葉知秋眼眸一亮,連忙道:“果真?”

王秀道:“當然啊,我說話算話。”

然而下一瞬,有人出言阻止:“不可。”

王秀聞聲,抬頭看去。

來人穿著僧袍,掛著佛珠,二十出頭的年紀,眉眸朗然,面容俊秀,眼眸無悲無喜,神色清淡如風。

而他的身邊,跟著一起走出來的陸雲鴻。

陸雲鴻見王秀回來了,十分高興道:“你再不回來,我就該去宮門口討媳婦了。”

王秀笑著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還得了兩件寶物,以後給咱們家雲媛和雲珠做嫁妝。”

陸雲鴻道:“什麼好東西不自己留著,成天想著她們幹什麼?”

王秀嬌嗔地瞪著他,沒好氣道:“還自己的妹妹呢,竟然說這種話?”

陸雲鴻也只是說笑罷了,轉頭與她介紹起了明心。

“這位師父是葉道長的朋友,挺厲害的。”畢竟一來就把白尾蛇給拎出來放在手上把玩,一般人倒也沒有這個膽識。

而且,被他撫摸過的白尾蛇,好像還真的有幾分靈性。

此時陸雲鴻不好明說,只是示意王秀給明心打聲招呼。

王秀還對明心放出白尾蛇的事情耿耿於懷,敷衍地叫了一聲:“明心師父。”

下一瞬,明心雙手合十,說道:“你應該要叫我師兄。”

王秀:“……”

她奇怪地看了一眼明心,問道:“不是應該叫師父?”

明心:“是師兄。”

王秀:“和尚?”

明心:“……”

陸雲鴻見狀不對,連忙打著圓場道:“就叫師兄吧,估計是明心師兄想跟你同輩論交?”

王秀一頭霧水,心想:叫師父就不能平輩論交了,此師父又非彼師父!

事多!

陸雲鴻:“……”

明心:“……”

“師兄,你好啊,我是王秀。”

王秀抿了抿唇,笑得十分得體。

明心微微頷首,隨即說道:“白尾蛇在等它的主人,只是暫時留在陸家,如果你害怕,可以繼續把它關起來。”

白尾蛇從葉知秋懷裡探了個頭,很快蔫蔫地趴下,顯得十分傷心的樣子。

王秀:“……”

這一定是錯覺,錯覺!

下一瞬,白尾蛇又抬起頭來,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絲毫不差。

王秀:“……”

你大爺的!!

再靈異直接剁了你!

白尾蛇:“……”

陸雲鴻:“……”

明心:“……”

很快,陸雲鴻陪王秀回去了,讓明心和葉知秋自便。

最後白尾蛇還是被關起來了,葉知秋很憂鬱了。

這麼有靈性的蛇,為什麼啊?

明心給他解釋:“因為她現在不僅僅是一位醫者,她還是一位母親。”

一旦女人有了孩子,任何意外都不想見到,自然也就狠心了些。

再說了,白尾蛇本身是一條毒蛇。

葉知秋是能理解的,可他依舊覺得痛心。

他幽怨地看了一眼明心,覺得他們是可以帶走白尾蛇的,因為王秀都同意了。

明心看出了葉知秋的想法,淡淡道:“你不是它的主人,它走了也會回來的。”

葉知秋:“……”

好吧,他認命了。

他就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機遇,養這樣一條靈寵呢?

“那我們回去吧?”

明心喝著茶,淡淡道:“再等等。”

葉知秋問道:“等什麼?”

明心道:“等人。”

葉知秋果斷閉上嘴,他見識過明心的厲害,知道等會肯定有人會過來。

果不其然,半刻鐘後,陸雲鴻來了。

明心抬頭,看了一眼他微微褶皺的長袍,問道:“她睡下了吧?”

陸雲鴻心裡一驚,面上卻道:“睡下了。”

明心頷首,看了一眼葉知秋。

葉知秋雖然好奇,但還是識趣地走了,並幫他們把房門關起來。

陸雲鴻坐到明心的旁邊,沒有說話。

明心就道:“你還沉得住氣,不錯。”

陸雲鴻微微一笑,喝了口茶。

這時,明心突然道:“安王也找回了前世的記憶。”

“嘭”的一聲,陸雲鴻的茶杯滾落,碎得一地都是。

可他顧不得,只是震驚地望著明心,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明心卻微微地笑道:“有個人曾經說過,若有來生,要叫我一聲師兄的,我來還她一份人情。”

“陸狀元,你前世的記憶,真的都想起來了嗎?”

陸雲鴻目光倏爾一緊,不悅地問:“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明心道:“你先別慌,我說一個故事給你聽。”

“從前有位首輔,歷經三朝,一生為官清廉,剛正不阿,教出兩代赫赫有名的帝王,死時百官哀慟,九卿抬棺,新帝扶靈。”

“然而他死前散盡家財,只留有一遺物,縫在貼身裡衣之中,你猜是什麼?”

陸雲鴻握住椅子的手緊了緊,問道:“是什麼?”

明心道:“是兩千兩早已不能兌換的銀票,因為他沒有子嗣,學生也不知道銀票所來,只知道老師叮囑過,要穿著那件衣服下葬,否則死不瞑目。而那件舊衣,料子很好,針線卻很差,甚至於因為他年邁枯瘦,已經極不合體了。”

陸雲鴻勾了勾嘴角,笑道:“這故事倒是離奇。”

明心道:“不過執念罷了。”

陸雲鴻抿了抿唇,突然覺得喉嚨乾燥。

他不想聽什麼首輔的故事,他想知道安王的。

可他才剛張開口,便聽見明心道:“你能留得住她,不必慌張。”

“我來是想告訴你,既然兩心相悅,就不要被過去所矇蔽。”

“有時候你看見的,未必就是真的。你的恨意從哪裡來?你又是從什麼時候不恨了呢?”

陸雲鴻望著明心,面上麻木,心裡宛如翻江倒海,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明心則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