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婉瑜一回府,就有下人來稟,“夫人,大少爺半個時辰前回了府,過來同您請安,見您不在,便說晚點再來。”

謝婉瑜一頓,“大少爺再來就說我乏了,明日再來請安即可。”

揮退下人,她坐到桌邊,神色明晦不定。

前世,蕭璟親自謀劃了謝家叛亂之事,養子蕭錦旻則借她名義將偽證藏到了謝家,而她那個好繼子此時在做什麼?

什麼也沒做!

他明明知道一切,卻冷眼看著父親兄弟陰謀暗害自己的外家,冷眼看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將毒藥摻入她的藥裡,看著她一點點喝下去……

若說蕭璟和蕭錦旻是狠毒,那蕭明煊就是讓人徹骨膽寒的寡情薄意、冷心冷情。

相較蕭璟和蕭錦旻,她更恨的其實是蕭明煊。

閉了閉眼,她喚了洙芳進來,“將屋裡給大少爺準備的東西都歸攏歸攏,明日送去慈幼院。”

蕭明煊身上穿的戴的用的,無不是她親自準備的,既然那白眼狼不稀罕,往後她自不會再損心耗力。

蕭家的子嗣自該讓蕭家來養!

洙芳怔愣了下,但也規矩的沒多問,應了聲是。

“側院那幾個孩子今日在做什麼?”

“除了錦旻少爺在寫大字,其他幾位都在園子裡拿著枯枝斷木耍劍玩兒。老夫人早些時候來看過一回,對蕭錦旻少爺寫的字頗為讚許。”

謝婉瑜目露嘲諷,“北院收拾的如何了?”

“明日便能收拾妥當。”

正說著,蕭璟大踏步進來,俊臉上陰雲密佈。

謝婉瑜蹙了下眉,讓洙芳退下,這才淡淡看向蕭璟,“侯爺有事?”

蕭璟冷道:“你讓祖母給我納妾?”

謝婉瑜彎起唇,“我既為侯府主母,替侯府開枝散葉是我的責任,再則侯爺不日就要去往北疆,身邊怎能沒個知冷知熱的侍候?侯爺若是看上了哪家女子,我這便親自下聘納娶。”

“你倒是賢惠!”蕭璟冷笑。

謝婉瑜神色自若,“侯爺謬讚了。”

蕭璟氣笑了,懶得再廢話,直接命令道:“你現在就去與祖母解釋,不同意讓我納妾!”

謝婉瑜抬頭看了他眼,神色怪異。

蕭璟被這一眼看得眉心直跳,強壓下怒氣,“你想說什麼?”

謝婉瑜有些憂心忡忡的說:“侯爺與我成親五載,既不碰我也不願納妾,可侯爺正是血氣方剛時候……侯爺可是有何隱疾?”

蕭璟一時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謝婉瑜耐心的重複一遍,“侯爺若是有隱疾,萬不可諱疾忌醫!”

蕭璟伸手指住她,半晌,一拂袖,氣得揚長而去。

謝婉瑜嗤笑一聲,吩咐人趕緊將屋裡燻一燻。

侯在屋外的何嬤嬤欲言又止,侯爺好不容易主動過來,夫人不說將人留住,反而將人氣走,真不知夫人是怎麼想的。

蕭璟回了自己院子,氣怒未平,小廝進來低聲稟道:“侯爺,西院的碧雲傳話來,說檸夫人病了。”

蕭璟一驚,“可叫了大夫?罷了,我過去瞧瞧!”

他起身走到內室,揭開牆上的山水畫,在平整的牆上一按,霎時,一道暗門露了出來。

小半刻後,蕭璟已出現在了薛雪檸房中。

薛雪檸病容懨懨的躺在床上,不時暗自垂淚,蕭璟一見她這般模樣,立時心疼不已,上前擁住她,柔聲道:“哪兒不舒服?我叫人拿名貼去請太醫來。”

薛雪檸卻推攘著他,泣聲道:“你不去陪著你的嬌妻美妾,還來找我做什麼?”

蕭璟捉住她的手葇荑,“哪來什麼嬌妻美妾,你難道不知,我心裡一直只有你?”

薛雪檸抬起朦朦淚眸,唇瓣輕嚅,卻終是什麼也沒說,抽出手,背對他躺下,“我累了,侯爺請回吧。”

蕭璟眉頭緊擰,起身出了內室,找來碧雲,“夫人有何心事,怎麼突然生了病?”

碧雲咬咬唇,“夫人知您就要去北疆,本就鬱鬱寡歡,但仍熬更守夜的為您準備衣裳鞋襪,後來小公子進了府卻不能承歡夫人膝下,夫人慾發心思抑鬱,今日侯夫人偏又使人大張旗鼓的來向夫人討還幾本書,言語間很是不客氣,後來人一走,夫人就病倒了,夫人說……”

“夫人說什麼?”

“夫人說這日子委實沒意思,還不若就那麼去了,說不定日後還能得您的幾分惦念……”

蕭璟面若含霜,“平日侯夫人待你主子如何?”

碧雲欲言又止。

“說!”蕭璟厲喝。

“明面上侯夫人待夫人一直極為和善周到,但後院裡的事,想叫人難受的法子多的是。”碧雲一臉忿忿,“侯夫人嫌夫人是庶房,孃家又官位不高,一直瞧不起夫人,連帶府裡的下人也看菜下碟,明裡暗裡使過不少絆子……”

蕭璟越聽臉色越冰冷,良久,他閉了閉眼。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謝婉瑜端方大度,是最合格的大家主母,對她也一直心有愧疚,卻沒想到她明面上待雪檸親善,背地裡卻諸般欺侮!

回到內室,他合衣躺到薛雪檸身邊,不顧她的抗拒,強硬的從背後摟住她,“我不會納妾,在我心裡,我的妻子,只有你!”

薛雪檸緩緩停止了掙扎。

“待過繼完,謝婉瑜會染病不起,我會讓祖母將府務交給你,日後府裡沒人敢不敬重你!”

薛雪檸面上浮現濃濃的得意,但在轉身的瞬間便隱匿不見。

她輕咬唇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蕭璟含笑看她,“我何時騙過你?”

薛雪檸撲進他懷裡,“蕭朗,我只有你了!”

蕭璟憐惜不已的擁緊她,“雪檸,終有一日,我會讓你正大光明的成為我的妻子,讓我們一家三口真正團聚!”

小窗外,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鬟拿著掃帚,緊緊貼在窗下聽著屋內的動靜,直到裡面沒了聲響才悄然退下,轉身悄悄離開西院,朝綺然院而去。

前世謝婉瑜掌理定遠侯府十餘載,死後更是在侯府盤桓多年,生前不知的事,死後自也一清二楚了。

譬如,侯府有哪處暗道能讓蕭璟能去與薛雪檸私會,蕭老夫人早年又用何種秘藥暗害了得寵的妾侍,薛雪檸在嫁給蕭璟後,卻與晉王暗中來往……

於如今的她而言,侯府中所有人的隱秘她都心知肚明,所以要收攏一個下人實在太簡單。

一如這個來給她報信的小丫鬟,前世的後來便得了薛雪檸的信任,成了府裡的管事娘子。

有膽子,有野心,有弱點,不是一個和格的下人,卻是很好用的棋子。

聽完小丫鬟的告密,她將一枚藥丸推過去,“大太太既然病了,便叫她好生修養吧。”

小丫鬟眼也沒眨,將藥丸接過來塞入袖中,“是,奴婢知道怎麼做。”

“你弟弟的事我已著人去處理,不日就會有好訊息,你莫擔心。”

小丫鬟舒出口氣,跪下結結實實的磕了個頭,“奴婢謝夫人。”

待小丫鬟退下後,謝婉瑜靠在椅上,意味不明的冷笑了聲。

“讓我騰位置,倒是好打算。”

上輩子直到蕭璟離開,府裡都風平浪靜,想來是她近來的行事惹到了他那心肝,故意唆使蕭璟來對付她。

“堂堂定遠侯,盡會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果真是蛇鼠一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