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宅院。

隨著各處的好訊息傳來,一場迫在眉睫的邊患危機,似乎已經成了過眼雲煙。

於是整個大同的大臣們的關注點,就從邊患戰事上面,轉移到了朱載坖的身上。

巨大的財富,讓任何坐下來算了一筆賬的人,都是暈乎乎的難受。

按照慣例,朝廷戶部撥款,出京城,到大同,然後才會分發的各個領兵的總督和總兵手中。

到了最後才會給各個士卒分發糧餉。

可這一次有著明顯的不同。

士兵們的糧餉,依舊是朝廷負責,但奇妙的地方就在於,額外的銀子分發卻和他們任何一人都沒有關係。

在朱載坖派人押送裝著銀子的車隊,到達宣府鎮的時候,每個士卒們都發出了發自內心的歡呼。

可官員們卻是心中癢癢,看得到,摸不著。

十萬兩白銀啊!

什麼時候朝廷這麼大方過?

也就只有二殿下朱載坖實在是銀子多得沒地方花了,才想出了這種散財的手段。

幾乎所有的官員,都是這種想法。

他們也想要啊。

士卒們為大明流血,他們這些官老爺也為了大明流過汗,區別只在於一個是在戰場上,另一個則是在床上而已。

都是為了大明而戰鬥。

憑什麼沒有他們的份?

獎賞士卒得先獎賞官員啊!

官員都吃不飽肚子了,還怎麼去牧民一方?

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嘉靖還沒有從拿到望遠鏡之後,龍顏大悅中多享受一會,就被前來的大同巡撫趙錦,前巡撫龍大有,前前巡撫史道等一群官員們給鬧騰的煩了。

“裕王送去的銀子,是裕王自己的,諸位臣公是不是想得有點多?”

嘉靖不耐煩地反問道。

“啟稟陛下,國事之大事,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若以假人,與人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弗可止也已······”

洋洋灑灑,差點都要把先秦左丘明的《齊晉鞌之戰》給全篇背誦了下來。

說話的人是大同府的推官文全。

“說簡單點。”

嘉靖不是聽不懂,而是不想聽懂。

這些大小官員心中藏著怎樣的私心,他一目瞭然。

“啟稟陛下,二殿下此舉,有收買人心之嫌,若是長此以往,大同上下只知有二殿下,而不知有皇上啊!”

好了。

這話很直白。

就差指著嘉靖的鼻子說二殿下有謀逆之心,往後絕對會造反的。

嘉靖冷著臉看著文全。

“朕往日讀史書,一直對功高蓋主,和莫須有不是很瞭解其中的區別,後來慢慢的讀的書多了才發現,原來都是藉口,無外乎就是一群人,想要看著一個人去死。

而不用去管那個人是不是忠心,哪怕是將要死去的那人,把自己的心剖出來證明自己的忠義無雙,也依舊會死得憋屈。”

不開口便罷,一開口嘉靖就再也忍不住了。

皇帝的疑神疑鬼到底哪來的?

還不是底下的大臣們東一句,西一句,繞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哪一個對國家更加有利。

渾水才好摸魚。

現在,嘉靖就撥開了層層包裝下的大義凜然。

結果讓人無法直視。

“你說二殿下心懷不軌?朕看你九族活得太安逸了,來人。”

“臣,陸柄在。”

冷不丁的陸柄打了個寒顫,用憐憫的目光掃了跪在地上的文全一眼,沉聲道。

“查一查,此人是不是蒙古人派來的奸細,來挑撥朕和皇子之間的關係。”

“是,皇上。”

陸柄應下立刻就著手去調查此事。

奸細或許不是,可貪腐絕對會有。

大同的官員,身上沒有一個是乾淨的,這一點只看朝廷需不需要認真的查而已。

嘉靖原本是想著,慢慢的清理整個大同,讓所有的官員們平穩的交接,前事不咎,後世緊鑑。

誰知這些大小官員們,一點都不識趣。

非得逼著他來一場打擊腐敗不可。

真以為在還有邊患的情況下,他嘉靖就不敢輕易的使出大動作?

“好了說回正題,朕覺得如今的大同巡撫已經不足以來解決邊患問題了,所以擬定成立大同將軍府,對外兵事一概歸於將軍府負責,大同官府只需負責民事。

其中官府設定縣衙之中設定刑科,府衙之中設定刑司,刑科和刑司之間直管,同時只對六部的刑部負責,知縣和知府有權利要求配合,但必須經過刑部同意。

同時設定大理寺,為解決地方上的糾紛,一些狀告,律法等方面,皆由大理寺負責,從縣衙到府衙同刑部關係一樣直管,而且其任職的官員必須懂得大明律,律法考核不及格的可以從事訟師這一職業。”

嘉靖也是來脾氣了。

既然巡撫和官府覺得權利太大,那麼就分出去一些。

相信朝堂上的六部和五寺都會支援自己的想法。

為的就是換取將巡撫脫離文官的掌控。

在大同,激烈一場還未曾臨身的戰鬥,嘉靖就明白,能夠保住大明江山的只有武將。耍嘴皮子的文臣,只會要銀子。

一旦銀子不經手上過,各種么蛾子都出來了。

一群上了桌子的大同官員們,猛地抬頭看了一眼嘉靖,心中叫苦不迭。

原以為可以拉扯一下,誰知皇上掀桌子了。

“諸位臣公可有異議?”

簡單地說就是,誰反對,誰贊成。

“臣等謹遵皇上聖喻。”

都處理了一人,還掀了桌子,在摸不到皇上帝心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勢而為。

簡稱:慫了。

“好,那就進行下一個議題,現在幾乎每個縣城多久開辦有載坖錢莊,想必諸位都知道吧,朕決定,往後的銀子來往,都要透過錢莊來發放諸位的俸祿,這一次二殿下的銀子發放往後也是如此。”

最大限度的地方剋扣糧餉和俸祿,是朱載坖提前就給嘉靖上書的一份奏章。

等到大同的官員們都跳出來了,嘉靖才拿出來應對。

隱忍這一塊,嘉靖從來都沒有輸過。

外面從百姓,到士卒,都是念著二殿下的好,也念著皇上為何不早點來。

底層的老百姓們,鼓動不起來。

官員們也就失去了拿捏皇帝的籌碼。

於是整件事推行得到很快。

但要想完整地建立起來,還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