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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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
直到少女聲音略啞地喚了一聲,樓棄雪這才如夢初醒。
策馬追近幾步,他忽然發現燕從靈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勁。
扶在韁繩上的手扯緊了不少,甚至能看到手背下若隱若現的青色血管。她彎著身子,低垂著臉,似乎是在咬牙隱忍著什麼……
“從靈?”
樓棄雪看出不對,輕輕一撐,頓時從自己那匹馬上躍到她身後。
身軀貼近那瞬,柔軟滾燙。
他愣了下,明白過來,低頭在耳畔輕問,“……你餘毒發作了?”
燕從靈打死也想不到,第二次發作竟然會比第一次更難熬。
山林清葉般的男性氣息將她包裹,更要命的是對方還要貼近她私語,溫熱呼吸輕拂,如爪尖撩撥勾纏。
燕從靈目光只落在對方籠住自己腕骨的手上,疏朗如明月,清晰可見的骨節脈絡又不失力量感……
思緒逐漸混亂如泥漿,只能模糊回應出一個字,“嗯……”
她對這毒的瞭解不多。即便不清楚發作的規律和誘因,但也意識到時間太近了。
上次到現在才沒過多久,今日只是進了一趟皇宮就……
偏了偏身子,下意識想要躲開些。
但下一刻就有手搭在腰間,反將人撈近了點。
“不要亂動,臉著地了怎麼辦?”
燕從靈:“……”
對方還在絮絮叨叨,“早前便想說你了,一點也不愛惜自己,還有身上那些痕跡,一看就是出任務經常受傷……”
燕從靈咬牙:“……你能不能快點?”
一隻大男狐,實在婆媽。
…
“……你能不能快點?”
第二次說這話時,燕從靈聲音已經平靜下來,但還是咬著牙,聲音甚至比先前更啞。
“我們狐狸都這樣。”
樓棄雪那截冷瓷之色的修長腕上,還繞著她散下的鈴鐺發繩。方才就是這東西在耳邊響動,昏沉如墮。
那是清心鈴。
她初入雲山時,數次被夢魘所困,心神不穩。所以師叔便特地串了這發繩出來,讓她能時刻保持警醒,第一時間掙脫出來。
所以除了是自己有意的,只要鈴鐺一響,那她的心神就是亂了……
青年看了一眼她隱隱不耐的神情,以及泛著薄紅的眼尾。心底溫軟同時有些發虛,連忙順毛一樣摸了摸燕從靈的發,緩聲安慰。
“等兩個時辰就好了……”
但還是捱了一腳。
兩個時辰天都快亮了,燕從靈這下裝都裝不下去了,罵道。
“狗東西!”
早知道就不找犬類。
“????”
…
雲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連成片的。
連綿不絕,高聳入雲。前提是忽略那些墳堆子的,確實很有仙家飄渺的氣息。
燕從靈兩指搭在唇邊。
一聲響亮的哨子後,黑影籠罩,風捲衣袂。
一隻身形巨大的獨目黑鷹,從最高處急掠而下。
前世加上現在,樓棄雪來雲山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燕從靈很少和他說自己的事,更何況是過去。他能瞭解到的基本是一起生活久了,從一些細節和痕跡裡拼湊出來的。
偶爾想起時會提起,但最後都會被對方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我們雲山一脈人少。除了很少回來的師伯,現在山門裡只有我師父和師叔了。”
既然都要見面了,燕從靈便簡單給他介紹了下,“雲山每任只收一批有緣弟子,直到有新的掌門人接任位置,才會再收徒。”
所以,抓妖師其實緊缺的很。
“我師父的名號你應該聽說過,他總共收了四位弟子,那兩位師兄你已經都見過了,還有一位大師姐是冥河的鎮守人。”
“冥河……”樓棄雪斂下眼簾。
燕從靈的那位大師姐,他前世只見過一面。
印象中是個黑色長袍裹身,帶著一把詭異骨劍,如同地獄羅剎的女人。
據說七殺命格,煞氣極重,所以才能鎮得住冥河那些枉死冤魂……但鎮妖塔破當日,冥河暴亂,她被捲入其中生死不明。
也是那年,燕從靈接任雲山,親手將劍送入他心口……
“另外還有我師叔。”
見他低眸不語,燕從靈只以為他是聽到玄越子名字的緣故,“她名氣沒有我師父大,百年來極少下山,是雲山的守山人。”
樓棄雪眸光微閃。
雲綏的名字這些年放在人族中,可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但對妖魔來說,絕對是談之色變。
他和燕從靈經歷的年歲差了一大截,所以更加清楚。
這位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在重傷退隱之前簡直猶如蝗蟲過境,劍下妖魔就沒有活口。
想戰勝這樣的人,只有她自己……
“你那袖子裡兜的是什麼?”
出發之前,燕從靈就注意到他往自己袖中塞了一大袋鼓鼓的東西。
“見面禮。”
樓棄雪覺得自己這次答的自信多了。
要知道上輩子可是兩手空空過去。
雖然雲山盛產捉妖師,但玄越子等人待他卻親切熱情,半點也不在意他的真實身份。
甚至自己沒說,他們也十分尊重地半個字都沒有提。
可以說除了面前這位負心人,雲山沒有對不起他。
“這麼講究,什麼樣的見面禮?”
燕從靈自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只盯著對方袖口猜測。
“烤雞嗎?”
樓棄雪:“……不是所有狐狸都喜歡雞。”
謝絕刻板印象。
“那你到底帶了什麼?”
“辣子雞丁……”
狐狸不一定喜歡,但燕從靈的師父師叔喜歡。
飛鷹落地那瞬,可以看見掛有雲山兩個大字的破舊牌匾,因為鬆鬆垮垮滑掉一邊,正掛在那裡隨風招搖。
和想象中的世外桃源,縹緲仙居截然不同。
多年不曾修繕過的老式房屋,還能瞧見蛛網狀的裂痕。鵝卵石小徑一路蜿蜒向裡,除了能沒過鞋面的雜草,放眼過去的就只有瓜果蔬菜。
很有鄉土氣息。
燕從靈輕甩開一隻跳到自己鞋面上的小雞仔。
目光落在那塊大石上躺著的人影。
更準點來說,是臉朝下,趴在那裡。
酒氣濃烈。
女人一頭蒼雪長髮,看不出真實年齡。身上長袍凌亂,放縱不羈。
纖長指尖搖搖擺擺地倒懸著只空葫蘆,有殘酒滴落,未觸及地面便凝成一片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