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我去了爺爺房間,按照約定每天來研究一下他的那串鑰匙跟上鎖的櫃子。

爺爺今天精神不太好,話也不怎麼說,一回到房間就讓我把他推到陽光能曬到的地方,曬著陽光閉目養神。

看著爺爺的樣子,我捏著一串鑰匙儘量的減小自己發出的聲音。

我昨天回去,大致想了一個思路,就是用最原始但是有效的方式,去比對跟櫃子上的鎖眼有相似處的鑰匙,然後再把比對出來的一個個拿去試。

雖然這種方法很是耗費時間,但是我在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爺爺不也說了,讓我來幹這個是避免我每天都閒的放屁。

櫃子上的鎖並不大,粗略估計大概長寬都是兩指,明顯超過這個大小的鑰匙首先就可以排除在外了。

我把鑰匙全部從鑰匙串上取下來,攤在地上挑挑揀揀,很快挑出一堆起碼尺寸符合的鑰匙。

接下來就是去一把把的試驗了,照這個趨勢下去,就算每天中午只試一把,且保證運氣差到一定要在僅剩最後一把鑰匙的時候才成功,那也不到半個月就能試出開鎖的鑰匙。

似乎毫無挑戰性啊……

我抬頭看了看正在窗邊曬太陽的爺爺,心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三樓那個被鎖住的陰冷房間,會不會開啟它的鑰匙也在這一堆鑰匙之間?

我摩挲著手裡一把黃銅的小鑰匙,有些懊惱昨晚沒有仔細檢視一下那個房門上鎖孔的形狀。

我只記得那是一扇老式的房門,起碼得是上個世紀的風格,房門本身是沒有鎖的,是另外安裝了一個插銷,之後鎖上了一個冰涼的鎖頭。

既然開櫃子沒有什麼挑戰性的話,那我就自己給自己上上難度好了。

每天中午來觀察一下有可能的鑰匙,晚上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溜上三樓去嘗試開啟那個房間。

我不知道我的好奇心是從哪裡來的,就像是我不知道我的突然的膽量是從哪裡來的一樣。

我從挑出的鑰匙堆裡隨便拿了一把鑰匙,正準備去櫃子那裡試試,一直閉著眼睛的爺爺冷不丁就開口了。

“半個小時的時限快到了,你什麼都沒找出來嗎?”

“啊啊,找到了,現在正準備去試。”

我揚了揚手裡的鑰匙,才發現爺爺根本就沒睜開眼睛。

他一直沒睡著嗎?時間算的這麼準,難不成是在心裡一直默數嗎?

我心中一陣慶幸,好在自己心裡在想事情的時候沒有小聲碎碎唸的習慣。

我拿著鑰匙去了櫃子前,因為櫃子很矮,我只能蹲在地上趴著腦袋把鑰匙插進鎖眼裡。

意料之中,鑰匙插到一半就再難插進去,不是這一把。

我本來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並不覺得自己有那種第一次嘗試就能成功的運氣。

“看來是失敗了,你運氣並不好。”

爺爺終於睜開了眼睛。

“您終於承認這其實是個考驗運氣的遊戲了是吧?跟智商什麼的根本沒有關係。”

我聳著肩笑笑,去收拾被我擺了一地的鑰匙們。

“那是因為你沒有智商,所以才只能依靠運氣。”

半個小時的時間,從視窗透出的陽光已經改變了位置,從爺爺的臉上悄悄移開。

我看著他陷入陰影中滿是褶皺的臉龐,腦子一抽竟然冒出一句反問,

“我的運氣很差嗎?跟我爸一樣差?”

這話說出口我自己都驚了,就好像是在生爺爺的氣一樣。

怎麼回事,別說是說我運氣怎麼樣了,就算明說我是個蠢貨,照我一直以來的性格也不可能會生氣的啊。

難道是因為我此刻面對的人是我的爺爺嗎?

這個跟我血脈相連,卻在此之前如同陌生人一樣的老頭。

明明已經拋棄了我,明明我的人生在沒有你們這些人的情況下也有計劃的平穩進行著,為什麼現在又要讓我面對你?

爺爺的表情也是明顯一怔,那張似乎對什麼事情都一副運籌帷幄神情的臉上難得出現落寞的神情。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裡突然挺不是滋味,就算他不是我爺爺,也是個已經年邁不堪而且行動不便的老人。

“呃,爺爺,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您不要生氣……”

“是啊,”

爺爺顫巍巍的開口打斷了我的道歉,嘴唇相較剛才有些發白,

“他就是一個運氣很差的,投胎成我兒子,就是他最倒黴的事情,”

“而你也挺倒黴的,投胎成了我的孫子。”

爺爺語氣冰冷地衝我吐出這些話,但這些話卻像是變成刀子紮在了他自己心上。

本來就精神萎靡的老頭,此刻看上去更是蒼老。

“我,我沒有這樣想,爺爺您別這麼說……”

我心裡慌亂得很,結結巴巴地找著措辭安慰,

“爸爸,我爸他,肯定也不會覺得當爺爺的兒子是一件倒黴的事情,爸爸他以前肯定……”

“夠了,”

爺爺喊停了我,

“把鑰匙都收回抽屜裡就走吧,我要睡午覺了。”

“好吧,我知道了。”

這個話題再進行下去也沒有什麼好處,我像往常一樣乖乖地點點頭,把鑰匙都收進抽屜裡。

正準備關上抽屜離開的時候,我注意到這個抽屜的地板似乎不太對勁。

明明是純木質的一套桌椅,抽屜從外面看也是純木材沒有拼接的痕跡,但抽屜內部底板用指甲接觸上去卻有一種軟木板一樣的觸感。

我用指甲颳了刮底板,感覺應該是後來在抽屜裡墊了這麼一層東西。

底板跟抽屜正好嚴絲合縫的對齊,想把它摳出來不容易,好在是我出門忘了帶指甲刀,這段時間留的指甲挺長。

我把指甲插進邊緣處的縫隙,把軟木材質的底板給掀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爺爺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我才反應過來我竟然手欠到如此地步。

“呃,我,我就是好奇……”

我說著,看向抽屜的底部,那裡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只有一張很小的黑白頭像照。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扎著那個時代最流行的兩條麻花辮,精緻的小臉上笑容很淺卻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