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晞打電話給君子怡,君子怡說:“不如一起吃午餐。”

於是關晞從專案上驅車前往越城公司樓下的順德酒樓。

兩人找了間卡座。

君子怡先開啟電腦,把螢幕轉向關晞一邊:“有人投訴你延誤了長樂坊舊改整體方案的流程哦。”

螢幕上是潘喬木發給君子怡的郵件,郵件內容——是他投訴關晞耽誤舊改方案進度。

潘喬木和關晞互相挖坑,投訴這種事,並沒什麼稀奇。

稀奇的是,君子怡把潘喬木挖的坑擺給關晞看。

關晞仔細閱讀:“需要我解釋嗎。”

君子怡擺了擺手:“我壓下了這封投訴。”

這是君子怡向關晞賣的個人情。

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人情?

關晞想起前些日子,她曾向君子怡提議“結盟”,便問道:“集團指派的新人事總監,楊植,確定好入職日期了?”

君子怡果然點點頭:“從深圳華為挖來的,節後過來。”

菜陸續上齊,兩個人都沒有動筷子。關晞又問:“之前在華為管人事?”

君子怡搖頭:“不是。之前在華為管海外採購。做過管理層,但沒做過人事。”

關晞“哦”了聲,低頭用茶水洗餐具。

怪不得君子怡賣了潘喬木向她示好。看來,在外來者的衝擊下,君子怡不得不調整自己的馭下策略。

正想著,只聽君子怡打招呼:“嗨,許總,好巧。”

AIGC創新運營總監許聿聰站在桌邊:“好巧。我中午約了合作方在這裡談事情。這位是?”

於是君子怡笑著介紹:“這位是負責公關業務的同事,關晞,目前在長樂坊專案做公關經理。”

許聿聰的眼光肆無忌憚地落在關晞的臉上,又在她身上掃過,自以為幽默道:“不愧是做公關的,真是美女。子怡,你手下全是麻辣女兵啊。”

關晞堪堪維持著修養,才沒變了臉色。

許聿聰走後,關晞皺眉:“他就是新來的數字化運營總監?他怎麼講話的?人事沒給他做入職培訓嗎?”

君子怡淡淡地說:“負責職場道德培訓的人事被裁掉了,以後也不會再有這個崗位。”

關晞說:“我以為,一名成熟的從業者,會更知道,職場中什麼話該說,什麼話說了約等於性騷擾。潘喬木就不是這樣的。”

君子怡冷笑:“潘喬木是我招的。這位許總,是施遠親自招的。”

她補充一句:“裁掉職場道德培訓的決定,也是施遠做的。”

男性上位者和女性上位者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不一樣。

既然是大老闆招進來的人,關晞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作為溝通部門最多、本季度戰略地位最重要的新中臺部門,交給許聿聰來負責,真能成功運轉起來嗎?

一箇中臺部門的負責人,對業務能力和職場情商的要求是等同的。

卓秀集團的創始人是女性,越城分公司約三分之一職員也是女性,學不會平等對待女性同事,就等於無力維護同事關係。

關晞又看了眼君子怡。

從頭到尾,對於許聿聰愚蠢的出格言語,她沒有任何指責與糾正,而是事不關己的旁觀態度,唇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更像是樂見其成。

關晞立刻猜到君子怡不喜歡這個許聿聰。

只是,她為什麼這麼做?

如果不是私人恩怨,就一定是為了許聿聰手下的新業務。

她和自己一樣,為了從新的切口,介入核心業務嗎?

關晞腦子轉得極快。

君子怡在對面問:“你來找我,是要問什麼?”

關晞想了想,試探著把“鄰里節”換了個AIGC的包裝。

重新組織語言後,她刻意強調:“這一次打算舉辦膠囊展的商家,在各個社交平臺上都有粉絲,光小紅書就有垂直5萬粉。我們可以率先在這次活動中採用AI模型,趕上最新的chatgpt潮流,這樣不僅能在官媒上有熱度,更能在社交平臺上產生一定熱度。”

至於陳家嫻提出的“把居住還給居民”這套說辭,關晞提都沒提。

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陳家嫻在乎的,君子怡根本不在乎。

君子怡果然很感興趣:“什麼時候?”

關晞明白了君子怡對AIGC業務的興趣:“中秋。”

君子怡感嘆:“這麼急,你們的場地選擇很有限。”

關晞從包裡掏出平板電腦,把陳家嫻選好的位置為君子怡看。

君子怡劃過螢幕:“可以,場地我解決。還有其他的嗎?”

關晞說:“這就可以了,謝謝子怡姐。”

君子怡笑眯眯道:“客氣。”

兩人這才開始吃菜。

吃完以後,君子怡喝了口茶,說:“關晞,其實我真的蠻喜歡你的。長樂坊還有一個總監的崗位空餘,在中秋後會開啟競聘流程,你可以開始準備了。”

關晞長長地“哦”了聲。

這個職位就是君子怡的示好。

如果君子怡沒有更進一步的野心,就會選擇一手扶持的嫡系潘喬木,而不是她關晞。

如果想更進一步,君子怡最需要的,是關晞這樣擁有集團背景和廣泛資訊來源的人。

她和潘喬木,誰升誰降,更多看時勢,和個人能力的關係不大,兩人鬥得你死我活也沒意思。

關晞清楚,潘喬木也清楚。

所以兩人雖然彼此挖坑,但還保持了一絲體面。

關晞主動詢問:“除了公關工作以外,未來的工作計劃,您還希望我做什麼呢?”

君子怡端著茶杯,看著她:“除了長樂坊的公關工作以外,在我未來敲定轉型方向後,你將牽頭負責越城公司所有舊改專案的AIGC轉型。這是我希望你做到的。”

君子怡幾乎坦白了對AIGC業務的野心。

許聿聰要完蛋了。關晞憐憫地想。

她用茶杯碰了碰君子怡的茶杯:“好的,子怡姐。”

君子怡也用茶杯碰了碰關晞的:“所以,接下來的AIGC膠囊展,你只管和你的團隊大膽去做,我會盡我可能地提供支援。”

……

午餐結束,關晞回到專案,和陳家嫻說起君子怡對鄰里節的定位:

AIGC膠囊展。

涉及到高層人事的暗流湧動,陳家嫻自然想不到,一場目的為刷臉的小小鄰里節,是如何變成由君子怡全力支援的AIGC膠囊展的。

甚至她都沒太搞清楚AIGC是什麼。

但這並不妨礙她依舊是專案負責人。

……

前拆遷主管周燁從鬱賁辦公室推門而出,大步經過陳家嫻的工位,突然站定,後退幾步。

他低頭看她:“你就是陳家嫻?”

陳家嫻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周總。”

周燁冷笑一聲,死死盯著陳家嫻看了幾秒,然後說:

“陳家嫻,會咬人的狗不叫。”

……

幾分鐘後,周可和陳家嫻去茶水間洗杯子。

“他就是主管拆遷的周燁,很快就要調走了。”水流聲中,周可把杯子放在龍頭下,心不在焉地衝了衝,“你搶了周燁的工作,影響了他本季度考核。”

本季度即將開啟第三輪裁員。影響考核的後果意味著裁員危機。

陳家嫻把人和名字對上號:“就是他啊。難怪。”

周可頭也不抬:“別理他。他當然看你不爽。”

陳家嫻“哦”了一聲。

被人討厭了嗎。

陳家嫻甩了甩杯子上的水。

他可是深刻地記住了她的名字。

相比於成為可有可無的灰色影子,被記住,被人討厭——

“真不錯。”陳家嫻冷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