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遠遠看去,已然是霧濛濛一片。

荒地上,黑色的煙塵滾滾而上,直衝雲霄。

“處暑一過,雨就慢慢多了起來。”

李恪站在路邊,看著不遠處的濃煙陣陣出神,到底是雨水打溼了柴火,才會燒成這樣。

便是這時,編號零七騎著馬來到此處。

“殿下,最後一批遺體,也已焚燒完畢。”

編號零七停下彙報道。

“回城吧。”

李恪古井無波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波動,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馬蹄聲起,隨後逐漸遠去。

滄州城的秩序已經逐漸恢復,外出躲避疫病的百姓,如今也慢慢地再回來。

比起剛剛到滄州城時的蕭條,此刻的城池內,已經漸漸有了幾分煙火氣息。

當然,為了防止疫病復發,每個人的臉上都戴著口罩。

這種口罩自然不能和後世相比,但也總歸聊勝於無,能夠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

同時也預示著天花並未結束。

李恪縱馬走在街道上,百姓無不紛紛避讓。

但他們眼中卻並未有怨恨和憤怒之色。

反而流露出感激。

“爹爹,剛剛過去的那個人是誰呀?”

男人懷中的孩童,望向馬匹消失的方向,疑惑地問道。

“那位大人啊,可是我們滄州城的大恩人。”

“如果沒有她,你現在可就見不到爹爹和孃親了。”

孩童的父親聽此,摸著小孩兒的腦袋回答道。

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幾歲的孩童,並不知道他剛剛經歷了多大的災難。

“那爹爹,我們是不是應該報恩呢?”

孩童想了想回答道。

男人肯定地點頭,說道:“這個是當然,若是以後吳王殿下有需要,爹爹說什麼也會出一份力的。”

孩童聞言,也是笑著說道:“爹爹,爹爹,那月兒也要報恩!”

“呵呵,月兒真乖,可要記得你說的話哦。”

縣衙

“孫道長今日在縣衙嗎?”

李恪看向兩名侍衛,出聲詢問道。

這裡改為應急指揮中心,不再收治病人之後,孫思邈便很少來這裡了。

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一線。

這一點,李恪極為欽佩,一線的情況是極為慘烈的,除了潛在的風險之外,你還要醫治成百上千的病人。

根本忙不過來。

“回殿下,孫道長今日在縣衙。”

得到回答,李恪當即也翻身下馬,走入了縣衙之中。

進入衙門,便能夠看到不少人在忙碌,其中有一些是病情好轉之後的吏員,有一些則是招募的青壯。

李恪作為安撫使,本身就有著恢復地方秩序的任務,因此在疫情得到控制之後,他便開始嘗試恢復滄州城的基本運作。

幾天下來,倒是已經有所成效。

不然,城內斷然不會恢復些許的煙火氣息。

“吳王殿下。”

“參見吳王殿下。”

“見過吳王殿下。”

一路上都是行禮的話語,李恪微微點頭,以表清楚。

進入大堂,當即便看到了孫思邈坐在位置上,此刻正在書寫著什麼。

見李恪進來,當即抬起頭。

“殿下,你來得正好,老夫正好有事找你呢。”

“道長有何事找我?”

李恪聞言來了興趣,走到桌旁。

“是關於此次天花的情況……”

孫思邈將桌上寫好的內容拿起來,遞到了李恪手中,隨後便開始進行說明。

“經過老夫的多方走訪和詢問,最終查詢到了此次的天花源頭來自哪裡……”

李恪挑了挑眉,仔細地聽著對方的講解。

天花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突然爆發的,總得有一個源頭,也就是第一例天花病人。

安撫使的任務之中也有溯源這個工作,只是在他看來,這個任務估計很難完成了。

首先,因為疫情初期救災不及時,導致很多已經感染的人得不到救治,就這樣死去。

而這些屍體,通通都是要進行銷燬的,當百姓自發銷燬之後,如果沒及時上報情況,就會導致資訊不完整。

一旦倖存下來的人也死去,那就更加無法溯源了。

當然,或許可以從受災情況判斷出源頭,畢竟最開始的地區,受災一定是最嚴重的。

“從各地病人匯總,老夫得出天花最開始爆發的地方,應該是小山村。”

“小山村?”

李恪不由皺起了眉頭。

“對,就是小山村!”

“小山村共計一百三十五戶人,此次天花絕戶三十五家,雖然比不過肖家河村,但源頭肯定是這裡!”

孫思邈萬分肯定地說道。

“還請道長詳細解釋一下。”李恪聞言追問道。

各地的受災情況他不是沒看過,恰恰是因為看過,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在滄州這麼多縣村之中,小山村的損失可以說是排在倒數的。

很多地方是直接團滅,全部被銷戶。

孫思邈頓了頓,看著李恪說道:“說起來,這件事還得感謝殿下。”

“感謝我?”

這下讓他更加詫異了。

“殿下曾下令,讓百姓在空閒之餘捕殺老鼠,說是為了防止新的傳染病出現。”

“一開始,老夫對此很是疑惑,但因為救助病人太忙,也就沒有太注意……”

孫思邈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隨後繼續訴說。

直到他偶然救助一個病人時,發現這個病人明明是天花一期的症狀,但比其他人都要嚴重得多。

隨後經過檢查,發現此人的身體有被動物啃咬的痕跡。

行醫幾十年的他,自然是能夠分辨出這是老鼠留下來的傷口。

如此一來,孫思邈就意識到了某件事。

動物啃咬人之後,人體會出現一些不良反應,常見的也就是發熱感冒等等。

那天花有沒有可能,就是某個人被動物啃咬之後才出現的。

而天花這個東西,其實並不是人自然產生的。

李恪聽到這裡,忽然就恍然大悟。

天花他並不清楚,但老鼠確實可以作為病毒的載體,臭名昭著的黑死病罪魁禍首就是老鼠!

因此也被稱之為鼠疫!

當時他之所以下令捕殺老鼠,也是害怕老鼠吃了死屍以後,又在體內搞出鼠疫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