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之也撩袍坐在她身邊,拿過她的手,慢條斯理揉捏她細白的指尖。

她的指極好看,細如削蔥,又飽滿圓潤,倒不像她這個人,生了滿身的刺,恨不得扎死他。

裴琮之微微一笑,“妹妹放心,等我們成了親,我自會帶妹妹出府去住。到時妹妹也就不必看著心煩了。”

沈清棠神色一頓,轉頭看他,“你跟祖母說了?”

他點頭,又道:“只是暫且提了一句,祖母並不知是妹妹。”

她方才提起的心才算落下來,神色寂寂提醒他,“哥哥答應我的,要替我整治了他們。哥哥還沒有做到……”

她又喚他哥哥。

只有有求於他時,性子才會格外綿軟。

裴琮之喜歡她的這點小心思,也刻意縱容。

“我知道。”

他抬手,粗糲的指腹略略擦過她紅潤的唇,眼裡有些晦暗不明,“妹妹再給我些時日,總要做的毫無紕漏才是。”

這樣篤定的話,沈清棠卻垂眸不語。

她心裡還是有根刺。

不管是那年的繡眼鳥還是之後的狸奴,都壓在她心裡過不去。

江婉說得對,沒有人會喜歡自己最恐懼,最厭惡的人。

裴琮之也知道,他並不強求,只要人還留在自己身邊,總歸是有時日能慢慢消解。

只是,有些事情卻是等不及了。

等到沈清棠察覺到,裴琮之已經俯身靠了過來。兩人貼得極近,他強勢的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來撫她的頰,指腹慢慢摩挲,眼底的晦澀不言而喻。

身下便是榻,只消倒下去便是萬劫不復的地步。

她抵著他胸膛不肯,眉眼蹙著,故作惱,“總要等到成親那日。哥哥這樣,將我看作什麼人了,暖床的丫鬟,還是外頭的娼妓?”

這話說得極難聽,她看過來的目光也極冷。

“還是在哥哥心裡,我本來就與她們無異?哥哥之前說的喜歡我,要娶我的話,都不過是誆我的。”

他果然停下,幽邃的眼深深看她,忽而勾起嘴角,輕輕一笑,“妹妹放心。我待妹妹,自是如珠如玉。只是……”

他用力,將她的身子往下再壓一分,目光落在她翕張的唇上,“我幫妹妹做了這麼多,總要討些利息才是,妹妹說是嗎?”

她懂他的意思,眼瞼微微顫了顫,終於把抵在他胸膛的手拿開。

是一個溫柔又強勢的吻。

起先是一點一點輕啄,溫柔綿軟,似撫慰。而後卻不甘只得那點甘甜,發了狠,攻城略地的強勢侵佔。

她抵擋不了,只能在他懷裡顫顫驚驚地承受,閉著眼,眼尾禁不住地發紅,悄然落下一滴淚。

落月小小的身子藏在番蓮紋豎頂櫃裡,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由驚訝張嘴,又趕忙用手捂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她方才聽白露姐姐的話過來送新制的胭脂膏子,剛想出門離開卻看見沈清棠和裴琮之一同從遊廊過來。

她對裴琮之的害怕深入骨髓,不敢出去叫他看見,一時情急,就躲去了櫃中。

本想等他走了就出來,不想卻無意看見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幕。

裴琮之早知落月躲在櫃子裡。

他一邊吻著懷裡的姑娘,一邊分心用身子擋著她不叫落月瞧見。直到沈清棠再承受不住,抵著胸膛來推他,他才微微推開身子。

“看夠了嗎?”

床榻旁的小几上有沈清棠白日喝的空茶盞,被裴琮之隨手擲出,正撞在那豎頂櫃門上。

落月驚慌失措,從裡頭跌了出來。

沈清棠不知她一直藏在這裡,有些詫異,“阿月?”

落月一瞧見她,就癟嘴要哭出來,被裴琮之一個眼風掃過去,硬生生憋了回去。眼裡盈盈蓄著兩泡淚,要落不落,分外委屈可憐。

這模樣,倒真有幾分沈清棠幼時的樣子。

他當初救下她原本就存了這麼一份心,此時不免起了逗弄她的興致。

招了招手,喚她過來。

他的吩咐落月哪敢違抗,抖抖索索的起身走過來,卻是不敢靠近。

“過來點。”他又吩咐。

落月再挪近些,粉雕玉琢的小臉一雙通紅的淚眼,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裴琮之微笑,“你怕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有心要在沈清棠面前做回好人,叫她忘記那些恐懼。

輕輕將落月拉到身邊來,替她拭淚,動作輕柔,又溫聲交代,“往後別躲在主子房裡。你現在年紀小,只當你不知事。再大些,可是要受罰的,知不知道?”

落月懵懂點點頭。

“真乖。”裴琮之拍拍她的頭,“自己出去玩罷。”

落月如得了赦令,連忙開門出去。她身子小又靈活,只開了一點縫,整個人便鑽了出去,半點也沒讓外頭瞧見屋子裡面。

沈清棠看著,勾著唇嗤笑,“怪道是哥哥的人,這樣聰明伶俐,都不必教就知道。”

“這可不是我的人。”

他又膩過來抱她,輕輕嘆,“這是妹妹的人,聰明伶俐自然也是學的妹妹。”

落月是真的和她很像。

外貌性子,活脫脫又一個沈清棠。

只她命好些,在這承平侯府裡,有人護著她。不比沈清棠,當年被他恐嚇一番,回去足足燒了三天三夜,下不得床。

這是她經年的夢魘,他只能慢慢讓她忘卻。

摟著她的腰,將下頜擱在她肩頭上,語調輕軟,言辭懇切,“我知道當年是我的錯,害得妹妹大病一場。我如今已經知錯了,只恨不能回過頭去寬慰妹妹,也求妹妹別再記在心上。”

“妹妹就饒了我,將從前的事忘了罷。”

他溫聲輕哄,“我們從頭開始,可好?”

“好啊!”她隨口應下,眼裡見不得多少真心,笑意也是輕飄飄的,恍惚不定,“我如今已是哥哥的人了啊!也只能如此了,不是嗎?”

她再不能嫁旁人,承平侯府也不可能養她一世。

她除了嫁他,別無他法。

這一盤他蓄謀已久的棋盤,她被他逼得走到了絕路,再無迴旋之地。

未料翌日這棋局便有了生機。

燕城回來了。

他到了南境,趁著平南王妃不備,搶了兩匹快馬,和十七日夜兼程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