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朔離開後,魏邵環顧四周,不見裴瀅的蹤影,轉頭問白徵:“她人呢?”

“好像出去了。”

“你去找找。”

“是。”

鍾陽將魏邵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他小聲在蕭慎耳畔嘀咕著:“蕭老弟,你說魏邵,他是不是喜歡......”

話到嘴邊,鍾陽語塞,很難開口。

“喜歡什麼?”

“男子。”

“大哥為何這樣說?”

“他這次出征,身邊帶著的那個新隨從,長的細皮嫩肉,身體弱不禁風,沒有半分我們北方男子的氣概,可你看魏老弟,對他格外關照,我一個粗人都能看出來,他對這個小隨從十分上心,現在軍中都在議論,說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

“他不喜歡男子,那隨從是個女娘。”

“什麼?是個女娘?”

蕭慎在鍾陽錯愕的眼神中點點頭,鍾陽反應了片刻,猛地拍桌說道:“不可”。

這一舉動,引得魏邵的目光也向他看去。

察覺到他的目光,鍾陽嚥了嚥唾沫小聲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可魏老弟才成親多久,更何況家中還有個如花似玉的王妃,他這心未免也太急了,這要是讓弟妹知道,長安的醋罈子還不得打翻了。”

“女娘就是王妃。”

這六個字如同一道霹靂般,瞬間讓鍾陽傻了眼。

“不可能,我見過弟妹,她長什麼樣子我知道。”

蕭慎無奈地解釋道:“大哥難道沒聽說過易容嗎?”

看著兩人鬼鬼祟祟的交談著,魏邵安靜的坐在一旁。

這個裴瀅,真是不讓他省心,出發前,滿嘴答應會聽他的話,絕不會不經他的允許四處亂跑,可現在只要見他忙著,轉頭就把許下的諾言拋到九霄雲外,她嘴裡說出的話,和世間男子的誓言一般,絕不可信。

“王爺,王妃在庖廚。”

“她在那裡做什麼?”

“做餃耳。”

“王府的庖人呢?”

“王妃正在教他們包餃耳。”

“......”

半個時辰後,裴瀅帶路,幾位庖人拎著食盒緊隨其後,見她出現,四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王爺、蕭將軍、鍾將軍,吃餃耳了。”

庖人將八盤熱乎的餃耳擺在桌上,裴瀅從食盒中取出蘸料小碗。

“餃耳出鍋後停了片刻,此時味道最好,諸位請動筷吧。”

鍾陽笑眯眯地看著裴瀅說道:“小兄弟,你坐下,和我們一起吃。”

“不可,多謝將軍盛情,小的身份卑微,不敢與王爺和兩位將軍同桌。”

魏邵夾了一個餃耳放在小碗中說道:“既然鍾將軍抬愛你,便坐下同我們一起,白徵,你也坐。”

裴瀅和白徵愣在原地。

“你們二人怎麼回事,北平王都發話了,還不趕緊過來,難不成想違令,受軍法處置嗎?”

“謝王爺。”

裴瀅扯了一下白徵的袖子,兩人走到桌前落座。

一個餃耳下肚,鍾陽驚呼美味。

“小兄弟,這餃耳你是怎麼做的,竟然如此美味。”

“回將軍話,小的瞎做的。”

“瞎做,便能做的如此好,若是你認真做,宮中蔡少府手下的那些太官、湯官,還有何顏面存世?”

裴瀅聽他說的離譜,笑了笑作為回應。

看著面前各種形狀的餃耳,蕭慎也感慨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餃耳的形狀竟能如此之多,叫人大開眼界。”

裴瀅此刻只想乾飯,嘴裡嚼著餃耳,面帶微笑的回應他。

“要我說,魏老弟好福氣,能娶...去找到一個這麼好的隨從,真是慧眼識珠啊!”

鍾陽長出一口氣,差點說錯話。

魏邵沒有接話,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吃著。

“諸位將軍,在小人的家鄉,吃餃耳是要配酒的,不知諸位可想小酌幾杯?”

這話戳中了鍾陽的心窩。“那敢情好,近來忙於奔波,我許久都沒喝過酒,小兄弟,速速取酒來。”

裴瀅得令,趕忙小跑著去庖廚取酒。

自從離開長安,她都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日子滴酒不沾,方才在庖廚裡聞到酒香,把她饞的不行。

酒過三巡,空盤子被白徵撤了去,魏邵看著面前興奮的三個人。

五花驄呀、六六順、七仙女呀、八大仙、九連環......

“錯了錯了,快喝快喝......”裴瀅高興地手舞足蹈,蕭慎與她一同起鬨,鍾陽端起碗一飲而盡。

論喝酒,裴瀅不是鍾陽的對手,可論划拳,她絕對能讓鍾陽喝到懷疑人生。

“弟妹,你說你一個女娘,怎麼這麼會划拳,我實在喝不動了.....”

鍾陽晃悠悠地從凳子上起來,蕭慎扶住了他。

裴瀅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緩緩轉頭看向魏邵。

“我露餡了?”

魏邵點點頭。

“我的易容術這麼差嗎?”

“是蕭慎告訴他的。”

“這個叛徒。”

“明日起,直到與陛下會師前,你都不必再易容,男子裝扮即可。”

“真的嗎?魏邵,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你都不知道,我為了易容,每日早起半個時辰有多痛苦。”

“時辰不早了,回房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們還要出發。”

“好。”

“今夜,你可以沐浴更衣,明早大軍開拔後,下一次沐浴就不知在何時了。”

“好,你都不知道,這些時日,我快難受死了。”

“白徵已經燒好熱水,我讓他給你備了一身乾淨的男裝,你自便。”

“魏邵。”

聽到她叫自己,魏邵轉頭看向她。

“多謝。”

裴瀅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魏邵看著她溢於言表的開心,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

庖廚的拐角處,白徵將一塊粗布拉展,固定在兩面牆上,粗布後面便是浴桶。

這番操作讓裴瀅大開眼界,簡陋她沒有問題,寒冷她可以忍受,可這塊布,要是自己正洗著,有人闖進來怎麼辦?

魏邵房門外,裴瀅猶豫再三,還是叩響了門。

“進。”

裴瀅往進走的時候,魏邵正在擦劍。

“魏邵,你有事嗎?”

“怎麼了?”

“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

“我沐浴的時候,你能不能幫我守著門?”

魏邵停下手上的動作,將劍放在桌上。

庖廚門外,魏邵背身而立,聽著屋內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響,他心裡念著非禮勿聽。

可這聲音,如同蕩起的層層漣漪,撩撥著他不平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