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厭行修長的手指尚未碰到車門,“唰”的一聲,車門已經被人一下拉開。

陸隨之擋在他面前,神情陰鬱。

“不勞煩你。”

陸厭行挑了挑眉,抬手往後捋了一下額前被風吹亂的碎髮,隨後揚起唇角,往後退了一步。

“好,我就在一旁看著小阿蕪。”

陸隨之鳳眸閃了閃,暗自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他屬實被陸厭行的無恥氣著,卻又礙於這是在陸家老宅,只能壓著火氣,轉身朝著沈清蕪伸出手。

“走吧,清蕪,爺爺等著我們。”

沈清蕪眸光微垂,神情溫順,把手輕放在陸隨之掌心,任由他牽著從車裡走了出來。

經過陸厭行身邊時,甚至連半分眼神也沒有,淡漠的表情,清冷疏離。

陸厭行看著從面前經過,高傲得像只優雅的白天鵝的女人,輕笑了一聲,雙手插進西服褲兜裡,跟了上去。

陸隨之側目看著身旁的女人,鳳眼微眯。

“你在和陸厭行置氣?”

沒錯,同樣的冷漠,對著他的時候,她明顯帶著一種牴觸的情緒,但她面對陸厭行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傲嬌。

就像一隻被惹惱了的小貓,愛搭不理的。

濃密的鴉睫顫了顫,沈清蕪咬咬牙,語調冷淡:“沒有。”

“我從不和野生動物置氣。”

野生動物?!

陸厭行:……

他們剛走進屋子,莊叔就迎了過來。

他的神情頗是嚴肅。

“應元少爺和夫人已經到了,就差幾位小少爺和小姐了。”

“老爺在他房裡等著你們。”

沈清蕪心裡“突”的一下,瞬間慌了神。

為什麼是在臥房裡?

以往老爺子要訓話他們,地點從來都是在書房的。

老爺子年紀已經擺在那,身子骨看著硬朗,其實身體裡的臟器已經大不如前,再加上他本來心臟就不太好。

他該不會真被他們幾個氣著了?

在沈清蕪心裡,陸老爺子已經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親爺爺,可以說,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陸老爺子這樣反常,她心裡擔憂不已。

“爺爺他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甚至連自己也沒發現,因為緊張,她的聲音帶了絲顫音。

莊叔看著焦急無措的沈清蕪,心裡甚是欣慰。

要不為什麼說一輩子非得生個女兒呢。

女兒乖巧軟萌,最重要的是,還貼心。

平日裡,沈清蕪總會變著花樣,弄來各種新奇好玩好吃的,哄著老爺子高興。

總有人嘲諷她諂媚,心思深沉,一心高攀陸家。

可是,真情假意,在歲月長河中,根本無所遁形,一眼便能看穿。

這丫頭,對老爺子是情真意切的。

“別緊張,爺爺沒事的,家裡的醫生每三個月就給他做一次全身檢查,身體報告一直很好。”陸隨之察覺到她的情緒,握緊她的手,輕聲安慰。

陸厭行眸光黯了黯,目光從那兩隻相互交握的手上移開,長腿一邁,便越過他們往前走。

“莊叔,老爺子這次又想玩什麼?”

……

這座宅子的裝潢仍沿用百年前,老上海那種中西融合的風格,風情又復古。宅子每年都花了大價錢保養,紅木雕刻的傢俱,使用至今光澤依舊細膩。

臥房裡,只開了一盞床頭燈,燈罩攏著黃光,屋內影影綽綽。

窗臺邊,擺著一臺留聲機。

不僅儲存完好,而且,閒來無事,老爺子還會用它來聽聽收藏了大半個世紀的黑膠唱片。

只是他現在卻沒了這閒心,闔著眼皮,靠在床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陸應元與王曼沉默地站在床邊,看見陸隨之與沈清蕪牽著手進來,王曼秀眉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上前輕聲喚著老爺子:“爸,隨之他們來了,您有什麼要對他們說的?”

老爺子撩了撩眼皮,神情懨懨。

“你們一個個的,眼裡還有我這個老頭子嗎?昨天是我們陸家的宴會,作為主人家,你們一個個的,連影兒都沒有,做事沒個譜兒,你說,以後陸氏該怎麼交到你們手上?”

陸厭行走到窗邊,撩開窗簾看了一眼,便轉過身,倚在窗邊的架子上,漫不經心道:“老頭子,我就知道你要唱這一出。前面中間都省了,您直說,您想我們負荊請罪呢,還是戴罪立功?”

陸老爺子氣得想掀開被子立馬跳起來,將陸厭行綁起來好好抽一頓,手已經抓上了被子,反應過來後又放了下來。

“臭小子,不用氣我,我昨晚已經被你們氣得心臟痛了一晚。”說著便皺著眉,輕輕低吟了一聲。

“對不起,爺爺。”沈清蕪低著頭,小聲說。

老爺子瞪她一眼,“你這丫頭也淨會氣我,昨晚我擔心了你一個晚上。”

說著,凌厲的眼神從王曼和陸隨之臉上掃過,“你們一個個的,做事毫無分寸。”

“什麼亂七八糟的秘書,你讓她大半夜的上你兒子家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那麼大的人,不見就不見了,一個男人有什麼好擔心的?你不知道整個京州都知道你兒子準備結婚了嗎,這麼上趕著壞他聲譽?”

“還有你。”陸老爺子睨了陸隨之一眼,“一個小時,孤男寡女,你哪來的勇氣?”

陸隨之沉著臉,說:“對不起,爺爺,是我沒拿好分寸,下次不會的。清蕪已經給我鬧過了,她已經原諒我了,對嗎,清蕪?”

“我告訴你,即使蕪丫頭原諒你,我現在也不想將她嫁給你。”

“嗤。”陸厭行掀了掀眼皮,嘴角噙著笑,“老頭子,要不把小阿蕪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