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葉衛國帶著老婆滿載而歸。

大魚大肉,時令蔬果,應有盡有。

這在農村,已經是招待客人的最高規格了。

“阿樂今年就畢業了吧?”李春蘭在廚房一邊洗菜,一邊問旁邊打下手的葉危樓:

“要不畢業之後,你倆就結婚?”

提及結婚,李春蘭就想到女兒昨天在大哥兒子婚禮上的表現,開心道:

“雙兒昨天幫服裝廠談攏了一筆跨國生意,咱家有錢結婚了!”

葉危樓直起背脊,眼中疑惑:“妹妹她……”

“這事媽回頭再跟你講,你先告訴媽,你們聊過什麼時候結婚嗎?”李春蘭開始切菜。

葉危樓削土豆皮的動作一頓:“等她來了,我問問她。”

他和阿樂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怎麼聊天了。

她說很忙,他便沒有打擾。

等畢了業,應該就不會這麼忙了。

午餐時分,葉家堂屋的餐桌上擺滿美味佳餚,廚房的高壓鍋裡,燉著滋補的老母雞湯。

酒與飲料準備齊全。

“他們大概要到了。”李春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老式時鐘。

葉衛國和葉危樓站在門口等。

葉無雙在臥室做作業。

季深在另一個房間處理工作上的事務。

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著,一小時在等待中緩緩流逝。

菜都涼了。

“怎麼還沒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危樓你問問。”李春蘭心裡焦急。

人早到晚到不要緊,千萬別是路上出了事故。

葉危樓點頭,正要打電話,山路轉角走來三個人。

是袁曉樂及其父母。

袁曉樂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人,她穿著波西米亞風格的印花長裙,黑髮及腰,容貌算上乘,氣質因為學藝術的關係也不錯。

她的父親穿著專櫃西裝,母親脖子上掛著一條粗金鍊子。

富裕的打扮和兩人身上的土氣格格不入。

“親家來啦。”李春蘭熱情迎上去。

因為兒子很早就開始供袁曉樂讀書上學,也保證會娶她,李春蘭這些年都喊袁母為親家,圖個親切。

袁母也是這麼喊她的。

“誰是你親家?沒結婚瞎叫喚什麼?”袁母冷著臉。

葉衛國一愣,袁家以前不是這個態度啊?

“你媽什麼意思?”葉危樓直接問袁曉樂。

他供袁曉樂讀大學,不是讓袁曉樂的媽媽,用這種態度對待他的媽媽!

“我媽心直口快,你別介意。”

袁曉樂將頭髮撩撥在耳後,語氣稀鬆平常:

“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嫁給你了。”

葉危樓沒想到精心供養的女朋友會說出這句話。

他忍不住提高音量:“為什麼?”

“我是名校畢業生,即將保送國外,而你沒有文憑,只能在鄉鎮打工。

你沒發現,我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嗎?”袁曉樂語氣淡定。

“我為什麼沒文憑,為什麼只能在鎮裡打工,你不知道?”葉危樓只感覺心臟越來越冷。

“我沒逼你。”袁曉樂皺起眉,語氣不悅:

“我也沒有求著你,讓你輟學打工供我讀書,這些都是你自願的。

我可以把錢還給你,翻十倍都無所謂。

這次來,就是打算當著兩家人的面,把界限畫清楚。

以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見了面就當不認識,給彼此留個體面。”

葉危樓沉默片刻,開口:“因為現在供養你的男人,比我有錢是嗎?”

袁曉樂身上的裙子,她父親穿的西裝,她母親戴的項鍊,都價格昂貴。

他看得出來。

“換做誰都會這麼選擇的。”袁曉樂也不遮掩:

“他開的是三千萬的跑車,住的是六百平的別墅,銀行存款過億,你和他,怎麼比?”

“怎麼比?”葉危樓重複這三個字,低低笑了一聲:

“四年前,你爸出車禍,你媽逼著你嫁給老頭做續絃,你哭著說,你想上大學,你還有夢想,我放棄學業,打工供你。”

“兩年前,你跟我說,你同學穿的都是名牌衣服,瞧不起你穿的雜牌,我打兩份工,只為讓你穿的更加光鮮亮麗。”

“一年前,你抱怨繪畫用的顏料太次,畫出來的成品不如別人好看,我起早貪黑,給你買最好的顏料寄過去。”

“現在,你站在我面前,說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說的沒錯,我和你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禮義廉恥,你,不知!滾!”

袁曉樂氣的臉色發青,踩著高跟鞋,帶父母離開。

二樓陽臺,葉無雙看著袁曉樂的背影,黑瞳寒意翻滾。

“覺得愛情很脆弱,很容易被金錢打敗是嗎?”

季深走過來,和葉無雙並肩而立,聲音磁性悅耳。

“愛情本身就是不堪一擊的東西。”

葉無雙盯著袁曉樂的背影直至消失,語氣帶著一絲諷刺:

“除了金錢,權力與生死,都能將其輕鬆瓦解。”

執行任務這麼多年,她見過太多生死權力關頭,拋棄所謂摯愛的人。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黃橙橙的橘子。

這是大哥昨天凌晨三點,去集市為她買回來的新鮮橘子。

她沒吃完,還剩幾個。

自幼和弟弟相依為命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與葉家人相處。

但她想保護葉家人。

不想葉家人受傷難過。

下一秒,葉無雙眼前多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個電話號碼。

“這是國內最大新聞平臺,一個具備正義感的權威記者的聯絡方式。

我想,他應該對‘女大學生見錢眼開,拋棄供養自己四年男友’的新聞很感興趣。”

季深薄唇上揚。

輿論是能殺死人的武器。

新聞報道一出,袁曉樂自詡光明的前程,會立即見底。

葉無雙伸手去拿。

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季深卻抬手一揚,躲開葉無雙的手,眉梢輕挑:

“你不會想什麼都不付出,就白白拿走這個聯絡方式吧?”

“你想要我付出什麼?”葉無雙看著他,也沒生氣。

她和季深,一直都在以“交易”的方式溝通。

她救了他爺爺,他提供陪睡。

她保護了他的安危,他提供吃住。

她穿女僕裝,他答應每週做一個蛋糕給她。

她與他共舞,他答應每週做兩個蛋糕。

公平公等,互不虧欠。

這個“聯絡方式”,也應當有與之交換的東西。

“一般來說,作為季家的繼承人,我什麼都不缺,也不需要你付出什麼。”

季深靠著欄杆,語氣充斥難以忽略的自信。

葉無雙沒有反駁。

以季深的地位,他的確什麼都不缺。

其餘男人夢寐以求的財力、權力、女人,他隨便招招手,有的是人前仆後繼獻上來。

“但我朋友不多,你知道的,高處不勝寒,利益之下難見真心。

從小到大,同齡人都帶著目的接近我,利用我。

我很孤單。”

季深壓低嗓音,輕輕垂下眼簾,天人般的臉龐浮現落寞的神色。

“可以理解。”葉無雙點頭。

似季深這類人,不遇到他說的那種情況才奇怪。

“所以,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嗎,無關利益的那種?”

他重新掀起眼簾,真誠期待的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