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我與他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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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在面上安靜又和諧。
仿若昨日裴晏舟的出現不過只是投入湖中的石子,聲響後又歸於了平靜。
唯一起了躁動的,只有此時的太守府。
府裡頭的大姑娘正挽著太守夫人的胳膊,癟著嘴來回晃動,眼中透著急躁。
“母親,父親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難不成是想便宜後院那個臭丫頭不成?”
“別胡說,那賤人的女兒怎可和你比!”
太守夫人眉頭緊蹙,抱著手爐坐在軟墊上。
“想來也是那人身份太高,不好攀附,畢竟是京都城的世子爺,握著禁軍,又是宮裡頭那位跟前的紅人。”
“可父親官職也不算低,怎得試都未試便改了口氣?而且一開始讓女兒去的是父親,現在讓女兒斷了念想的也是父親!母親不僅不打聽緣由,竟還幫著父親說話!”
“不可放肆!官場上的事,怎是你我能看明白的?若是這話傳到你父親耳中,怕是又得罰你,讓那對母女鑽了空子!”
太守夫人出言呵斥,不想這話卻更讓眼前的大姑娘不平。
她騰地一下站起,抬手推翻桌上的糕點。
“父親說什麼母親便信什麼,那母親可知,那位世子離開後,父親當即便去了後院,還叫著那小賤人過去考察功課,一同用了晚膳!如今她們瞧著更像是正房嫡女,說不準同那位世子有關的事,也都是她們在出主意!”
表面平靜被這位大姑娘徹底捅破,太守夫人臉色陰沉,順勢就拿起茶盞砸了出去。
“砰”的一聲,嚇壞了正發著脾氣的大姑娘,也嚇得旁側伺候的丫鬟趕忙去關了門。
夫人私下發火這等事,若是傳到了老爺跟前,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少不了一頓罰。
“母親......”
“你當我不想讓你壓那對賤人一頭?”
太守夫人鐵青著臉,看向那堆碎片。
“你若真能入了那位世子的眼,連京都城裡的貴女都會高看你幾分,往後離開了洛城,哪還需要將她們母女放在眼裡?可母親只問你,昨日你去的那一趟,那位世子可有瞧你?”
面前姑娘死死絞著帕子,銀牙緊咬,滿眼的不服氣,一張臉也氣得通紅。
“昨日是太急了些,且後院那賤人,說是父親的表妹,不也是後來才得了父親的看重,進的後院?”
旁邊的嬤嬤不停使眼色,想讓這位姑娘少說一些,可這話趕話,到底又是繞回了原處。
太守夫人終是氣的不想說話,抬手讓她下去。
“我會再去打聽一二,但對那位世子,你最好莫要做太多的打算,早些在之前那些人裡挑一挑,若是被那賤人的女兒搶了先,到時候你哭都沒地方哭!”
“多謝母親!”
面前的姑娘這才高興起來,而後嗤笑道:“母親放心,就算我不要,那幾家的少爺也不會看上她一個庶女!再說了,若往後我與母親真有世子撐腰,父親哪還會看重旁人!”
看著自己女兒的心思,太守夫人只是揉了揉額,氣惱之下是深深的無奈。
那位世子她昨日遠遠瞧了一眼,那樣的樣貌和氣勢,怕是心中唯有權勢,哪會是為著姑娘家停步的主。
即便此次聽聞是為著尋人,但她估摸著,這話也不過只是藉口,都是男人口中,隨意的說辭罷了。
......
遠在繡坊的宋錦茵自是想不到,她成了太守夫人心裡,裴晏舟的一顆棋子。
她越發適應繡坊裡的日子,也早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理會同裴晏舟有關的所有人,也不接秀秀說的活兒,只做她覺得踏實的事。
只是原以為今日不會再瞧見秀秀,不想卻在午膳後,看見了她悄摸摸踏進繡坊的身影。
屋裡的人不免多打量了她幾眼,連帶著她交好的那幾個,也強忍了忍笑意。
秀秀自是知曉眾人的心思。
她目光掃過屋內,在笑得不知收斂的蓮香身上停了停,而後又落到了宋錦茵身上。
今日她從茅房醒來,尖叫聲響徹了整座繡坊,整個人也徹底僵在了原地。
她憶起昨日,明明被人打暈了過去,可醒來後卻又回到了繡坊。
怒氣衝衝出去尋人時,又被一陌生男子撞倒在地,為了賠罪,那人請她去了洛城最大的酒樓。
那樣厲害的地方,金碧輝煌揮金如土,連飲杯茶都是她不敢想的價錢。
且眼前的男子瞧著亦是滿身貴氣,秀秀自然顧不上男女大防,甚至還將要去尋人麻煩的事拋在了腦後。
而這一去,便直接到了今日。
可不管後頭她發生了何事,她被劈暈時,正是在那條小巷,也正是在宋錦茵跟前!
思及此處,秀秀行到宋錦茵面前,瞪著眼,壓低了聲音。
“昨日劈暈我的那個人,是不是同你有關係?”
“劈暈你?”
宋錦茵抬眸歪著頭,驚呼道:“我還以為昨日把我攔在裡頭的那些人,都是秀秀姐喊來的!那可是他們將秀秀姐丟進的茅房?我們可要去報官?”
蓮香聽見動靜,轉頭過來,只想看好戲。
這裡頭原來還有這麼一出,秀秀竟然敢喊人在繡坊外頭滋事!
她睜大了眼看著正在說話的兩人,只等著聽秀秀承認一句,便藉由此事去尋辛繡掌。
可半晌秀秀都沒出聲,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啞口無言。
“秀秀姐怎麼不說話?可是還有其他地方受了傷?”
宋錦茵像是受了驚嚇,聲音又高了幾分。
秀秀銀牙咬碎,想戳破她這張假好心的臉。
可她心知,若是再說下去,又會引來一圈人的打量,也會重提她偷了繡坊被褥,還在茅房醒來的事。
到時她的名聲,就真真剩不下多少了。
這一耽擱,便也沒人再來提製春衫的事,像是被人忘到了腦後。
只是宋錦茵並未放鬆防備。
秀秀為了讓她一起,不惜出言威逼,以為她初來乍到,聽上幾句便會怕了她,不敢去吳繡掌那告狀,只會老老實實接了這個活。
沒承想不僅沒成,還讓她自己丟了個大臉。
但以秀秀這種人的性子,又為著這事如此急切,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估摸著再過幾日,又會來尋她。
宋錦茵看著來人氣沖沖的離開,收起了臉上的震驚,垂眸看回自己手上的針線。
......
一晃便又是一日。
宋錦茵出繡坊時,特意回頭看了看老實了一天的秀秀。
見她丟臉丟得厲害,確實是顧不上自己,這才不緊不慢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剛出去沒行幾步,宋錦茵便瞧見了一道許久未見的身影,握劍站至對面小鋪旁,是倉凜。
不遠處的街口還停著一輛馬車,瞧著不算奢華,但也比普通馬車大了不少。
宋錦茵步子微頓,而後朝著與馬車相反的方向行去。
“錦茵姑娘!”
今日的雨終是變成了輕飄飄的細雪,落在行人烏髮上,格外打眼。
宋錦茵裹了裹斗篷,將那道聲音隔絕在身後。
只是她的步子到底是沒能走開。
倉凜追了上來,不敢攔她,但說起了國公府裡的翠玉,還說起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小丫頭性子堅韌了不少,整日裡幹活不敢停下,只想在院裡站穩些位置,像是在等她回去,守著她留下的東西,也不再同人交好。
還說起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一定不能留下,只要她養好身子。
宋錦茵斷斷續續聽了一些,終是側頭看向來人,只是揚起的唇角並未有多少溫度。
“是他說的嗎?我的孩子,不是一定不能留下。”
“是,錦茵姑娘,其實主子並不是真那般無情,他一路追到此處,傷勢一直......”
“可倉凜大哥,這本就是我的孩子。”
宋錦茵不欲聽那些,只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她想,就算她已經不是國公府婢女,裴晏舟大抵也永遠都不會將尊重二字放在她身上。
他說不能留,落胎藥就要備下,他說或許可以留下,她就得感激涕零。
可他好像忘了,這也是她的孩子。
“我本不願再應下宋錦茵這個名字,但倉凜大哥既是同我說了翠玉的訊息,我便認下這一句,可若要說起其他......”
宋錦茵目光清冷,沒有半分猶豫。
“從我離開那座府邸開始,我同你們主子,便再無瓜葛,當然,你們主子大可直接將我這條命拿去,像從前那般薄情冷血,左右他捨棄我,也不是一次兩次。”
“只是莫要再拿孩子來威脅我,這是我的孩子,生死,都和我綁在一處,也只和我綁在一處。”
這話帶了幾分決絕,讓倉凜一顆心猛地下沉。
主子雖未現身,但他知曉,此刻主子定是在附近瞧著,看著錦茵姑娘的一舉一動。
故而適才那些話,主子應該聽了個清楚。
可這樣的話,同極刑無異。
“錦茵姑娘,主子當初不想留下這個孩子,也是因著姑娘的身子,並不是......”
“何必再說這些呢?”
宋錦茵察覺到倉凜的僵硬。
旁側行人稀少,偶有路過,也是匆匆忙忙,但街邊有不少小巷,她想,那個人,應該是站在某一處。
既如此,她索性就說個明白,正好,她不想再看見他。
“他當初不想留下這個孩子,只是因為不想要庶長子,我不知後頭他為何會擔心我的身子,但眼下對我來說,那些並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或者說,倉凜大哥口中的一句他在意,遠遠抵不消我在竹雅院這八年裡受過的委屈,吃過的苦,可如今我放下了。”
“還有這個孩子,往後我不會和他提起京都,更不會提起國公府,他也不會影響到裴家世子半分,更不會出現在世子妃面前,還請倉凜大哥轉告,請他放我和孩子一條生路。”
小姑娘瞧著仍是柔柔弱弱,站在倉凜旁邊,瘦弱嬌小。
可她微微抬著頭,身如寒松挺直,眸色冷淡,話語裡滿是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