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魏家大小姐是二嫁,但剛才瞧見的,他們也不得不承認,京中怕是唯有那盛名在外的白家的大小姐在其外貌上,能跟她在伯仲之間。

一路走進去,周遭的景緻跟以前倒是變化不大,能看出來府裡又重新修葺了一番,柱子上的漆還未安全乾。

一路上不時有僕人停下腳步跟她熱情恭敬地打招呼,魏景薇具是微微一笑,算是應了。

順著蜿蜒的廊道,穿過花園地,便來到了魏父的書房。

門口的小廝見是她來了,忙推門進去請示,很快又出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小姐,老爺在裡面等你。”

“好。”

走進去,魏父坐在椅子上,手中握著一卷書,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見她來了,臉上有了幾分笑意,放下書站起身來,眼神打量了她半晌,才道:“為父看你似是過得不錯的樣子。就是瘦了些。”

魏景薇已經很久沒跟他如此親近的敘話,到底有些不自在,但過了一會兒便也就好了。

她聊了聊自己的白雲寺的生活,又挑了些不重要的說了,魏父點了點頭,正色了起來。

“為父在信裡不好問你,如今你回來了,我就想親自問問你,為何突然同意這一門親事。”

見他如此直接地問,眼神裡也不乏關切,魏景薇索性把自己發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榮安郡主和四皇子一脈的人不依不饒,而且這些事下來兩方早就結怨,蔣貴妃受了冷落,四皇子失了皇上的寵愛,這一樁樁一件件。他們斷然不會放過我,也不放過我們家。”她說著站起身,突然跪下,“都怪女兒,牽連了父親,還請父親不要責怪。”

魏父聞言嘆了口氣,連忙伸手去扶她起來,“我知你性子如何,你斷然不是那種人,迫於無奈之舉罷了。那一日提親我已經見過那江寅白,年少有為,是個極其聰明的人。”

“只是...為父很擔心你,他如此聰明,我怕哪一天這一份聰明用在你身上....”

見父親眼裡擔憂,魏景薇心中劃過一絲暖意。

她與父親,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真誠地談話了。

“父親放心,他承諾與女兒,女兒相信他的為人。”

她能從一個梅家掙脫出來,若是到了那一步,她也可以再來一次。

不過對於江寅白,她還是有些信任的。

見她如此說,魏父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只是又聊起江家來。

“江家的情況你有聽說過吧。”

魏景薇沉吟片刻抬頭,“父親是指江家後宅的事?女兒有所耳聞,但大多隻說江家內情複雜,再多的,便不知道了。”

魏父見她如此說,點了點頭,細緻地跟她說起自己知道的內情來。

“說起來,這江寅白也是個苦命的,她母親去世得早,他才幾歲的時候便染病去世了,後來他父親又另娶了一門妻子進門。”

魏景薇一聽便知這另娶的夫人,想必就是江家情況複雜的根源。

“敢問父親,這另娶的,是何許人也。”

“這另娶的,是鍾家的人。你可聽過鍾家?鍾家也算是清流人家,但這些年已經漸漸沒落了,那會兒的江家是以戰功開府,江寅白的母親是江大人的結髮妻子,在他還未到達如此位置的時候便成婚了,可惜她是商戶出生。”

士農工商,商人為最底層,被所有人所看不起。

後代也會被人恥笑。

“江寅白因為有個商戶出生的母親,能走到如此地步也實屬不易,朝堂多是見風使舵的小人,他一開始也沒少遭人白眼。後他母親去世,江大人才娶了鍾家女,清流之家,不過說到底,也是為了改善外頭人對江家的看法罷了。”

魏景薇聽到這兒心中對這個未曾謀面的江大人覺得有些好笑,結髮妻子陪他一路走來,結果飛黃騰達了,嫌棄對方的身份丟人。

這種男子,真是涼薄。

“江寅白的親生母親去世後,他便一直在這個鍾氏手下討生活,想必十分不易。”

魏父有些感慨地點頭,“當時江家的事情鬧得極大,江大人被封為江國公,這個位置是可以傳給子嗣的,江家當時為了這個世子之位可是搶破了頭。那鍾氏嫁過來後,也誕下了一兒一女。”

說到這裡,問題的所在已經不言而喻。

原配的兒子和繼氏的兒女因為世子之位的爭奪,想必十分慘烈。

不過現在江寅白已經坐上了世子之位,還有什麼問題呢。

想到這裡,她就問出了口,“可江寅白如今不已經繼承了世子之位了嗎。”

魏父搖搖頭,“這個位置還是因為他自己努力皇上才下旨給了他。若是他不成器,想必位置早就被那鍾氏的兒子奪了去。但就算是這樣,鍾氏如何甘心?江大人去得突然,也沒留下隻言片語,江寅白能走到如今,也實在是不易。”

寥寥幾句,已經足夠在她腦海中勾勒出這些年江寅白的處境。

難怪呢,兩人初見時他滿身的傷痕,戒備的眼神,瘦弱的身軀。

她想到此,突然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從來沒想到,江寅白過得如此不易,還好幾次誤解了他。

朝堂上被四皇子等人隨時想一塊兒拉下水,隨時還要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事,雖說得聖上高看,但這一份高看是如何換來的呢?

家裡也是如此境遇。

真可謂是前有狼後有虎,只要踏錯一步,想必就是萬劫不復。

她想,若是換做自己來,也不能說一定能比江寅白做得更好了。

他現在還如此大張旗鼓地娶自己,雖說他肯定有私心,但為了搪塞下去,娶別的女子也是可以的,她一個和離婦人的身份,想必也讓他十分艱難...

晚上,小院內。

魏景薇坐在兒時喜歡的鞦韆上,靜靜地欣賞著夜幕。

鬧鐘還回響著父親所說的話,突然扭頭低聲吩咐,“蓮兒,明日多做一些糕點,送去江寅白處。”

蓮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小姐,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