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似乎高務觀答應太子的事情,真的辦到了。

朱載坖一早上,都沒有受到高拱高學士哪怕一點點的責難,安安穩穩地趴在桌子上繼續睡回籠覺。

旁人也不知是約定好了,還是怎麼的,也沒有人來打擾他

而下課之後,侍讀學士們散去,朱載壡則笑著拿種一本《增廣賢文》跑到了朱載坖的身邊坐下。

“二弟,你有段時間沒有來進學,拉下了好多功課,作為大哥,我有責任給你補課,好讓你趕上先生們講課的進度。”

朱載坖前世就非常痛恨補課,何況是難懂的文言文。

他儘管已經在努力地適應這個時代的語言和文字了,依舊還是很吃力。

在這之前,他有想過會有人來給他補課,卻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是自己的大哥朱載壡。

另一邊的朱載圳嘿嘿的偷笑。

覺得補課這件事,很好玩。

朱載坖嘴角抽了抽,他不相信自己的大哥,能夠想到給自己補課,這不是聰明不聰明的問題。

而是年齡階段的見識所限。

此時他才恍然,難怪整堂課,都沒有去管他到底學沒學。

“你真要給我補課?”

朱載坖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背誦很難,可識字就很簡單了。

除了注意一下口音之外沒啥難度。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朱載坖似乎找了新的樂趣,那就是接受朱載壡的補課請求。

往往解決都是朱載壡苦著臉回他的太子宮的。

打又打不過,罵也罵不過。

還有美食威脅著。

朱載壡感覺自己就是上了高務觀的當,卻又不好說出去,丟臉呀。

而他不說,也就沒有多少人知道其中的變故。

時間轉眼就到了六月份。

朝堂上,嘉靖的醫官變法的推行,終於有了一次巨大的進步。

不是從朝堂上開始的。

而是另闢蹊徑,從軍隊當中開始,本來軍隊裡就有醫官這一職務。

現在被他重新整合,分配了權利,讓其介乎於文官和武官之間,除了戰時不再被其他官員調動去做私人大夫。

身份地位和俸祿的巨大提升,讓軍隊裡面的不少武官頗有微詞。

也是因為如此,嘉靖才清晰地感覺到,軍隊中的醫官,對於外傷內傷的治療手段,居然比太醫署的太醫們都厲害。

總結出來的一些醫術,通常都有些匪夷所思,卻偏偏就是有用得很。

譬如:有人發現,撒了鹽的白開水,可以清理傷口,還可以給人續命,特別是那種渾身大汗不止,其他草藥的效果都沒有這一口鹽水管用。

如此種種,讓嘉靖對於醫術的提升,已經到了一種迫切的程度。

為了推行的醫官制度,再次強硬了幾分。

而與此同時。

朱載坖的養豚場已經建好了,豬仔也都進欄,負責養豚的人也都就位。

陸繹辦事還是很有譜的。

“銀子既然花得差不多了,咱們得想辦法賺一筆快錢。”

朱載坖仰頭看著天空,五月份天氣已經熱了起來。

此時最好的是有一根冰棒,就能舒坦好一會。

“二哥又有計謀將出了?”

跟在朱載坖身後出宮的三弟朱載圳,對於自己的這位哥哥,可是崇拜的不行。

都是一樣大的年紀,為何二哥的腦子轉動得那麼快,一會一個計策,雖然目前為止,就只有養豚場給成功了。

“什麼計謀,這叫計劃,做事前計劃做事做得好了,就可以事半功倍。”

朱載坖推開湊上前的朱載圳,嫌棄地道:“吃你的冰糖葫蘆吧,別礙事!”

“殿下的計劃,一定是個好計劃,不知要小的們怎麼去做?”

已經從大理寺隊伍中辭官的劉敬堂,最近可是風光得很。

俸祿比在大理寺的時候還多,而且不用看上官的臉色,只要用心做事就成。

曾經和他一起共事的同僚,已經有兩人因為收受賄賂,關進了大牢之中,家產被炒不說,還要流放寧夏。

怎一個慘字了得。

“走吧!我讓許紳大夫,找了一些硝石,帶你們去長長見識。”

**

許紳家朱載坖第一次來,往常聽到的都是,家中如何清貧,都快要揭不開鍋之類的話語。

此次前來。

才發現,人家所為的揭不開鍋,是要頓頓有肉。

“曾祖父是洪武年間以富戶遷徙應天府江寧縣,由於醫術出眾醫入太醫院醫士。永樂十五年(1417),跟隨成祖到京師,就這麼落戶在此地,已經有三代人了。

我許家也算是官宦之家,曾祖父曾累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禮部尚書。”

許紳述說著自己的家世。

進了正廳,就看到了掛著一塊匾額上書“一品夫人”。

“這塊匾額是曾祖母的,我祖母也有一塊,用紅綢包裹著,打算以後有機會回族地放在宗祠之中供著。”

許紳淡淡的口氣,述說著家族的榮光。

朱載坖只感覺一種厚重撲面而來。

“這位是家父許觀,現在賦閒在家,也是一名太醫。”

“一脈相承,醫學世家。”

經過許紳的介紹,朱載坖吊兒郎當的習氣早就沒有了。

對知識和醫者的尊重,就是對自己的小命的尊重,這一點朱載坖從來都不敢輕易地馬虎。

“殿下過獎了,老朽不過痴活幾歲,聽聞陛下要對醫者變法,想來到時全天下的百姓都會受益匪淺。”

許觀說起最近朝堂上的變動,也是感慨萬千。

“許老太醫看得分明,可惜朝堂上有人就是要裝糊塗,到現在也只在軍隊之中推行,何其艱難。”

朱載坖聞言也是嘆息不已。

自從靜靜地瞭解過朝堂上的鬥爭之後,朱載坖就再也不敢小瞧這個時代的人了。

手段花樣百出。

隨便一句話就是一個坑。

他就是渾身長滿眼睛,都躲不開,時間久了也只會發一通脾氣,掀桌子硬來。

不過到那時,想來他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離死不遠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不過有道義的人還是有的。”

許觀樂呵呵的一笑說道:“皇上英明神武,也在不斷的透過變法,讓大明更好,繼續下去的話,想來盛世也不會遠了。”

朱載坖莞爾一笑,對這個時代的人們,張口閉口都要喊陛下英明神武,他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

“這位是?”

轉頭,朱載坖就看到了一位躲在老人背後的小孩子。

“回殿下,這是我兒,許長齡,長齡快,還不來拜見殿下。”

許紳低聲喊道。

小孩子怕生,見到朱載坖他們沒有半點活潑的模樣。

“哎呀!你樣子太兇了,孩子還小,慢慢教就成。”

朱載坖說話的時候,完全忘記了他也是一個小孩子,老氣橫秋的模樣看得許長齡噗嗤一笑。

“看這不就活潑了嗎?”

然而,許紳卻不這麼想,總覺得這樣笑,在朱載坖面前是失了禮儀。

“走吧,去看看本殿下讓你做的東西。”

一行人這才往後院走去。

只有朱載圳,看著這個比自己年歲還小的孩子,心裡有了種大哥哥的感覺,特意留了下來一起玩耍。

“殿下說的東西,臣下查了不少的資料,和一個叫做青銅冰鑑東西很像。”

許紳說著就指著一塊,外面用木頭,裡面用薄鐵皮打造出來的箱子,中間則是填充著硝石碎末。

“有過實驗嗎?能不能降溫,有沒有結冰?”

朱載坖追問道。

“試過了,能夠結冰,就是需要的時間太長,大概一個時辰,讓冰塊成型,想要製作出更多的冰塊,就需要更多的冰鑑才行,成本太高,若是利潤太薄的話,連材料費都不夠用。”

此時的鐵製品,還是很昂貴的。

更不要說,其中的手藝費用了。

“不用怕,只要能後成功,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冰鑑之中按照設計能夠一次出貨二百塊冰塊,一塊巴掌大的冰塊,咱們只賣一文錢,一個時辰就有二百文,算算一天下來是多收錢?”

“況且,白開水不值錢,硝石用過之後,還可以曬乾了繼續重複使用,接下來的成本也沒有多少,若是製作冰塊時,摻雜一點酸梅湯的話,價格還可以提一提,有錢人肯定是會買貴的,價格就定在五文錢一個上面。”

朱載坖一邊說,一邊讓滕祥動手,開啟來看看。

很快,一抽屜冒著寒氣的乳白色冰塊,就被拿了出來。

此次使用的材料,朱載坖是下了功夫的,不但使用了熟牛奶,還放了冰糖進去。

就是想要看看,少了膨化劑的牛奶混水,還能不能凍在一起。

“都來嚐嚐,看看這種冰塊,能賣到什麼價錢。”

朱載坖率先拿起一塊放在嘴裡,嘎嘣脆。

甜絲絲的,雖沒有記憶中的膨化雪糕好吃,但勝在原汁原味。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陸繹眼睛一亮,吃了一塊之後,還不過癮又拿了一塊。

連續三塊下肚,嘴巴都被凍得發紫了才停下。

“殿下,這種冰塊的價值一定要在五分銀子左右。”

朱載坖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很黑心了,打算定價二十文,沒想到還有比自己還黑心的。

“你確定?”

不過為了賺錢,黑心一點怎麼了?

坑的是有錢人,又不是平民百姓。

“確定,十分確定。”

此時陸繹才覺得,這應該是殿下,最穩賺不賠的生意,而且夏日才剛剛開始,只要原材料一直有。

日進斗金都不是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