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林雲霜抱不平。

“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替她說起話來?”

裴琮之走到她身後,透過銅鏡看她的臉色,眉眼裡都是冰冷冷的怒氣,於是軟著聲來哄她,“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妹妹何必為了一個旁人來與我置氣。”

林雲霜叫他設計,傾慕他數年,滿身心思都系在他身上,如今卻落得他一句輕飄飄的“旁人”。

沈清棠愈發抱不平,“哥哥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能這樣又黑又壞?”

她說他壞話,他毫不在意,笑吟吟看著她,“對妹妹不壞不就好了。”

胡說。

他對她最壞。

一邊不留餘地的算計她,一邊還要溫言軟語的來哄她,想要叫她陷進去。

沈清棠才不會陷進去。

不止不陷進去,還要替旁人來鳴不平,冷冷哼一聲,“若我是林姑娘,知道你那些算計她的法子,定不能輕饒了你。”

她是太傅府的六姑娘,和毫無倚仗的自己不同,是有能和他對抗的資本的。

雖不能動搖他的仕途根基,卻也能叫他好一番折騰。

“妹妹心裡又在謀劃什麼壞心思?”

裴琮之微微笑,輕點她的鼻尖,溫聲提醒她,“我和妹妹現下夫妻一體,妹妹可不能再像從前一般毫無顧忌,知道嗎?”

他有多懂她,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全部心思。

沈清棠斂下眸去,默然不語。

“好了,不說這些不相干的了,留神妹妹氣壞了身子。”

她的身子才堪堪好些。

今日便又是湖上吹風又是進宮,好一番折騰。

人也的確疲了,聽了這話,卸了珠釵首飾就要去榻上歇息,卻叫裴琮之復又拉起來,“妹妹喝了藥再睡。”

黑漆漆的湯藥送了上來,沈清棠無法,只得擰著眉勉強喝下。

待這一碗湯藥喝完,眉頭都擰成了結,趕緊拈了顆蜜餞放進口中。

她又要躺下去歇息,裴琮之也褪了外衫,陪她一同躺下。

正是正午裡午憇的好時辰,屋子裡置了冰塊消暑,倒是也不熱。只他格外膩歪,總要摟著她的腰,親親密密的將她摟進懷裡。

沈清棠睏意全消,惱得不行,要推他下去。

“別摟著我,你要睡,到書房去睡。”

裴琮之如何肯依,愈發來纏她。兩人推推搡搡間,呼吸也漸漸沉重。

算下來,他有好些日子未曾碰她。

沈清棠身子不好,自那日大夫過來問診他便歇了這個心思,夜裡睡覺也只老老實實摟著她,半點不敢越矩,生怕驚擾了她。

如今是這樣好的時辰,風清雲靜,只有院子裡那一顆女貞子樹上的知了在不住的鳴叫。

叫的愈歡,便叫這躁動不安的心裡愈發難耐。

他抓著她的手按去那隆起處,俯去她耳邊,聲音低啞又潮熱,“好妹妹,幫幫我……”

她擰著手不肯,臉上又羞又臊,“不行,這是白日……”

白日宣淫,這實在太過荒唐。

便是之前在臨安寺衙門,也不曾有過。

“不怕,她們都在外頭,沒有人知道……”他的呼吸很灼熱,卻還是耐著性子哄她,語氣柔軟,“我不動妹妹,妹妹幫幫我,好不好?”

他到底顧忌著她的身子,不敢折騰她,只握著她的手一點點觸碰自己的灼熱,是想將她吞吃入腹的慾望。

她被那灼熱燙了手,想要縮回。

他卻不許,蠻橫摟著她的腰,另一手按著她柔弱無骨的柔荑,虎口處還有她自己用力掐出來的痕。

他按著,細細摩挲,呼吸卻沉重,是細密的吻落在她耳邊,還有叫人心熱的喘息。

最後在她手心裡出來。

她把頭埋進軟枕裡,不看他。

裴琮之自會下榻去,端來清水給她洗。五指纖纖,水蔥一般的玉指,洗得分外認真細緻。

最後還拿軟帕來給她一根一根拭乾淨。

然後上榻去,重新將她攬進懷裡,慢慢撫摸她如瀑的青絲,長長喟嘆,“妹妹將身子養好了,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吧!我往後再不拘著妹妹,妹妹也別想著再跑了,好不好?”

折騰到眼下,其實兩個人都很累了。

沈清棠沉默,不說話。

她得閒也會去無沁齋坐坐,那裡原本就寂靜,如今沒了人煙愈發蕭條,就連院子裡那棵女貞子樹也死了——日復一日的苦藥澆下去,生生澆死了它。

江婉走了,走得很乾脆決絕,她什麼也不想留。

在這承平侯府裡的每一日,於她而言,都是萬分痛苦的。

那自己呢?

沈清棠抬頭看了眼天色。

正是盛夏,燥熱無風,天邊的雲層也越積越厚,陰沉沉的,眼看一場急雨將至。

蒹葭過來勸她,“夫人,我們回去罷,一會兒該下大雨了。”

的確是要下雨了,主僕倆剛回歸崖院,一場驟雨轟然而下,叫這炎熱的天澆了個通透。

落月不知從哪兒摘了個荷葉,在廊簷下接雨水玩。

沈清棠推窗出來看,就叫蒹葭急急過來掩上,“夫人身子才好些,可吹不得風,若是惹了風寒可怎麼好。”

這語氣,倒是像極了采薇。

沈清棠不由微微失笑,“我剛剛聽你說這話,恍然還以為是采薇在與我說話。”

話音剛落,她便怔住。

蒹葭的臉色也有點僵。

其實這些日子,已經很像是從前在銜雪院的時候。

閒來無事,主僕幾個總是有說有笑的。只要沈清棠願意開口,她們都哄著她讓她多說幾句,也尋著法子的來讓她開心。

時日一長,有時沈清棠也恍惚,好像現在與從前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她會不會在這樣日復一日的麻痺中漸漸失了自己的心?

如今才恍然。

到底還是不同的。

采薇不在了。

那個與她相依為命十數年,日日喚她“姑娘”的人被她親自送走了。

蒹葭和白露不知情,卻也都不敢問,也不許落月問。

她們就純當這個人從來不存在,小心翼翼的維持表面的平靜,直到這突如而來的一場雨,將這不堪一擊的平靜打破。

沈清棠垂下眼簾,神色不無寂寥,“不知道采薇在外面過得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