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身後傳來黎棠捂著被子大聲尖叫。

穀雨開啟屋裡的燈,他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一絲偷笑在唇角若隱若現,彷彿在透露著他的小把戲。

他若無其事地站在廚房準備今晚的晚餐。

然而,黎棠半天不肯走出來,因為害羞,因為自卑。

慢慢地,她便睡去。

半夜醒來時,她走出房間,在屋裡巡視半圈,找不到穀雨的身影。

她坐在沙發上,盯著外面的江景,思考著自己的人生。

“我真的有這麼差勁嗎?”她的雙手捂著自己的胸脯,稍一用力,海綿墊子就凹陷下去。

她又伸直了雙腿,看了看,自說自話:“我的腿也沒有很短吧?”

“我真的讓人很沒興趣嗎?”

想到這裡,黎棠愈發傷心。

她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洋酒來,酒杯都懶得從櫃子裡拿出來,直接就著瓶口喝起來。

略帶一絲苦澀的醇香在口中流淌,濃烈的獨特口感刺激著舌頭上的味蕾。黎棠喝一口,身體不自覺地跟著顫抖一下。

喝了三口,她就開始暈頭轉向,酒瓶被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接著又是“砰”的一聲響,她整個人倒在沙發上。

嘴裡唸叨著:“我真的好差勁啊。”

天剛矇矇亮,穀雨才回來。

他走到沙發前,看著黎棠縮成一團,他將酒蓋好,放回到櫃子上。接著又拿毯子蓋在黎棠的身上,睡眼惺忪的她抓著他的手,緩緩睜眼,問他:“你回來啦?

穀雨看了她一眼,她冰涼的手掌在他的手中好似小孩子,他輕輕“嗯”了聲。

“你去哪裡了?你不會是去找小江了吧?”

穀雨蹲在地上,看著她,輕聲細語地說:“去醫院了。”

“你怎麼了?”黎棠猛地坐了起來,毯子滑落到地上,滿身酒氣的她,強撐著意識關心穀雨。

穀雨搖搖頭,說:“我沒事。昨晚養父睡不著,找我去聊天。”

“你爸爸住院了?”

“嗯。”

黎棠的眼神呆呆的:“他怎麼了?”

穀雨說:“他的身體不太好。”

“嚴重嗎?”

“有點。”

黎棠張開雙手,一把摟住穀雨的脖子,在他的耳邊說:“不要怕,有我在。”

她大口地呼吸著,試圖將體內殘留的酒精揮發掉,好讓自己清醒起來,才能更好地安慰眼前這個男人。

黎棠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說:“不用怕,現在的醫術都很好的,你的爸爸一定會渡過難關的。”

穀雨沒有說話,一隻手掌輕輕放在她的後背上,隔著一層布料,她那乾癟的身材,凸出的脊背骨頭在指尖下一覽無遺。

耳邊傳來黎棠的呼吸聲,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她輕輕的鼾聲。

又睡過去了。

穀雨叫了她兩聲,見她沒有回應,就將她抱到床上去。

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襬不放,穀雨無奈嘆了一聲,接著躺在她的旁邊。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她的五官普普通通,身材也沒有很驚豔,談不上喜歡和討厭。

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夢魘的痛苦跟隨了穀雨二十幾年,幾乎每天都會夢見那個長髮女人。

他也說不準,是不是因為黎棠也有一席長髮,所以不想答應她的追求。

沒有人知道答案。

電話鈴聲吵醒了穀雨,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懷裡的黎棠正酣然大睡。聽到鈴聲時,她眉眼緊皺,發出了輕輕的嗯哼聲。

他接起電話,汪良月彙報著今天的工作安排:“今天早上B小組有個會議,你不要忘了,需要你早點到。十點鐘,陳院長和他的夫人要來工作室,記得穿正式一點。”

“中午要跟陳院長進餐,按照他們二老喜歡的口味已經安排好餐廳了。下午是C小組的會議,老闆要求下午的會議他要開影片參加。”

穀雨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黎棠輕聲說:“誰啊,一大早的,好吵啊。”

電話那頭的汪良月沉默了一會兒,緊接著結束通話了電話。

穀雨放下手機,摸了一下後背,汗水星星點點,剛從面板滲出,就被衣服吸收,他深深嘆了口氣。

夢裡的女人總讓他困擾。

黎棠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小手搭在他的腰間,整張臉埋在他的懷裡。衣服上淡淡的薰衣草香,讓她捨不得離開。

她嘟囔著:“就算你是個gay,我也要追你,我覺得我可以追到你。”

穀雨輕笑一聲,他的手指輕輕梳過她的髮絲,定定地看著她的睡顏。

黎棠緩緩睜眼,抬起下巴。

兩人四目相對,無言。

黎棠腦中一片空白,向他靠近,輕咬著他的下唇,熾熱的目光在心跳的加速下,瞬間將雙方的身體點燃。

忽然間,黎棠大笑著說:“我就說我是有魅力的。”

穀雨無奈地捂著她的嘴,將她推開,出神似的凝視著她:“你就這麼著急想跟我發生關係?”

黎棠點點頭,又搖搖頭。

穀雨說:“你是不是傻?”

黎棠雙手扯下穀雨的手掌,說:“我只是記性不好,不是傻。至少證明了,你是個正常的男人。”

她傻笑著,宛如挖到了寶藏。笑聲貫徹在臥室裡,穿梭在穀雨的腦海中。

“我有把握,在不久之後,我一定能把你拿下。”

穀雨起床,走出屋外,聽到身後的黎棠自言自語地樂著。

黎棠坐在床上,不停地哈欠著,看著手機。穀雨再次推門走進來,他站在衣櫃前換上一套深灰色的西裝。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想著,看來也得注意下形象才行了。

穀雨扣著襯衫袖釦,男人的一舉一動讓她無法移開視線,黎棠的目光如甘甜的清泉,幻想著兩人未來的熱烈生活。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怎麼會這麼喜歡你呢?”

穀雨瞥了她一眼,從衣架上取下西裝外套:“你不喜歡。”

黎棠爭辯:“我喜歡。”

穀雨走出臥室:“你不喜歡。”

她跟在他的身後:“喜歡。”

穀雨剛剛用了幾分鐘就做好了早餐,擺在餐桌上。兩片烤吐司,一個水煮蛋,外加一杯牛奶。他告訴黎棠:“記得吃光。”

黎棠拿起一塊吐司吃了起來,看著穀雨在屋裡找檔案,隨後聽到他說:“今天要把車開去修,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打車吧。”

黎棠點點頭,吐司被烤得很乾,她很難吞嚥下去,只好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接著又聽見穀雨說:“我今天會很忙,沒什麼事的話就不要找我。”

她又點點頭,“嗯”了一聲。

穀雨收拾好東西,換上皮鞋,推門離去。

黎棠忽然想到什麼,她跑去開啟門,穀雨邊走邊看檔案,她衝著他大喊:“晚上早點回來,我做飯給你吃。”

穀雨沒有回頭,沒有應聲,抬起手,揮了揮。

黎棠的聲音在整條走廊裡迴盪。

吃完早餐,黎棠破天荒地化了個精緻的妝容,深紅色的口紅抹在唇上,讓她的氣色變得好了許多,看起來不再是病殃殃的。

她還在網上跟著編髮影片編了一個減齡的髮型,欣賞著鏡子裡的自己,感覺今天漂亮極了。

今天難得休息,黎棠決定上街看看。

她穿上一條藏藍色的碎花短裙,換上一雙小高跟涼鞋,揹著小包就出門了。

每次來荔城總是匆匆忙忙的,似乎還沒真正地停下來慢慢體會這個城市。黎棠在小區門口隨便坐上一輛公交車,跟著車上提著菜籃子的老年人走。

他們下車,黎棠就跟著下車。

盛夏的早晨,陽光透過微薄的雲層,打在街道兩旁的樹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菜市場人滿為患,充滿著活力。

黎棠走進人群中,四處張望。

北方城市的早市,在她的眼中是如此稀奇。

她像進入到另次元的世界裡,好奇地探索著一切。

“賣魚啦。”

“賣豆腐。”

黎棠一邊走,一邊想著今晚的選單。

“抓住男人的胃,就可以抓住男人的心。”她一路自言自語著,逛了一會就有了今晚的選單。

隨後她走到魚攤前買了一條魚,又買了一塊芋頭,還買了一些其他的菜。

她決定今晚做一道阿福姥姥教她的菜系——魚芋湯。

沒多久,就有了滿滿的收穫。

回到小區門口,見到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大爺在樹蔭下賣花。

黎棠走去看了一眼,指著一盆盆栽問:“這是什麼?”

“西府海棠。”

淺粉色的花骨朵零零散散地掛在樹枝上,在微風的吹拂下,散發出淡淡的香味。黎棠很是喜歡,問:“這個怎麼賣?”

“300。”

“多少?”黎棠驚訝地大聲叫了出來。

洪亮的聲音把大爺嚇到,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支支吾吾地說:“你要的話,給你便宜點。”

“能便宜多少?”

“給你便宜50塊。”大爺拿著蒲葵扇扇風,喘著粗氣。

“250多難聽啊,再便宜點。”黎棠被手上的物品勒得手生疼,她彎下腰將東西放在地上。

又詢問了其他盆栽的價格,對比了一下,還是西府海棠好看。

她指著西府海棠說:“200塊,可以我就拿下了。”

“200塊不賺錢啊,這做嫁接都花了不少功夫。”大爺手上的扇子扇得更用力了,似乎內心火氣很大。

“那算了。”黎棠拎起地上的東西,緩慢地走開,心中默數著:“3、2、1。”

大爺的聲音急促又高昂:“回來,回來,200就200。”

黎棠抑制著臉上的笑容,轉身,掃碼付了錢。

可接下來犯了難,盆栽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她抬不動。即使手上沒有其他物品,也是她搬不動的重量。

大爺看著她,心生一計:“姑娘,我幫你抬上去?”

黎棠笑著說:“好啊。”

“人工費100塊。”

“什麼?”黎棠大吃一驚。

她眉頭緊蹙,後背的汗珠不停地冒出來,陽光暴曬在她的後背上,讓她的脾氣越來越煩躁。

最後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大爺幫她把盆栽搬進家裡,擺在落地窗前,她忍痛付了100塊錢人工費用。

大爺走後,黎棠看著盆栽,心中開始有些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