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庭貞被問得一愣:“當然是。大師,我自家孫子的生日,難不成我還會記錯嗎。”

收養這孩子前,老太太找撫養他了一陣子的僧人,問過他的生日。

就是這個。

身後,施亦菡也納悶地看向慧淵。

慧淵得了準信兒,臉色莫名一個抽動,沒再說話。

又拿起那張生辰八字仔細看起來,時不時還在旁邊塗塗寫寫,像是在算什麼東西。

末了,放下筆紙,再次看向宗律。

柳庭貞被慧淵的反應弄得有些心慌:“大師,怎麼了,算出什麼了嗎?”

連施亦菡本來不太信的人,也莫名緊張:“是啊,不是有什麼問題吧?”

蘇蜜莫名屏氣。

慧淵沒回答婆媳兩人,目光兀自盯著男子:“能看看你的手相嗎。左手。”

宗律從慧淵的反應重察覺到什麼,卻眉目不驚,施施然抬起左手手掌。

慧淵目光落在他手掌心紋路上,一寸寸遊動。

又道:“得罪。”

伸出手輕輕蹭過宗律掌心紋路,最後,輕捏住他腕骨,一點點往上捏去。

蘇蜜寫公眾號時,為一部關於算命的電影寫過影評,因此研究過梅花易數、紫微斗數之類的這些東西。

大概知道,慧淵剛才是在給哥排命盤,現在是在看手相和摸骨。

她注意到慧淵大師冷靜從容的臉在摸骨中,隱隱有些變色。

到最後,還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末了,才抽離宗律的手腕,坐直。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靜,倒是宗律將袖口幽幽放下來,淡定自若:

“大師,怎麼樣?”

慧淵輕吁了口氣,這才望向柳庭貞:

“孫少爺既然出自名門,前程自然無憂。至於姻緣也自有天定,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太不必擔心。”

柳庭貞怎麼覺得這話像是……廢話呢?

說了等於沒說。

略有些失望。

哎,名聲響亮的高僧,也有水分啊。

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道了聲謝,說是還想去旁邊拜拜佛。

施亦菡和宗律陪著老太太離開。

蘇蜜看三人走到門口,說:“奶奶,你們先過去。我和大師好久沒見了,想單獨敘敘。”

等三人離開,禪房內安靜下來,蘇蜜才看向慧淵,微微一笑:

“大師,好久不見。”

慧淵慈和點點頭:“上次一別,四年有餘了。”

“這次二爺請大師過來京州,也是為了讓我還願,勞煩大師了,”蘇蜜客氣地說,“四年前,我諮詢大師,什麼時候才能有孩子,現在,我的兒子已經快四歲了。”

“女施主得嘗所願,恭賀。”

蘇蜜恬然說:“也多虧大師那個時候點醒我,讓我知道有所求,必要付出。這次過來和大師見面,也是為了還願。”

慧淵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女施主有慧根,就算老僧不點,你也一樣清楚。畢竟,女施主與常人不一樣。”

蘇蜜鴉睫一動,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的重生經歷:“也謝謝大師這些年沒將我的事對外人說。”

“老僧跳出紅塵已久,紅塵內的事,老僧已久不操心。女施主不必擔憂。”

蘇蜜微微一笑,和這種佛門中人聊天,有種說不出的神清氣爽感。

卻又笑意一凝:“大師,剛才你給我哥哥算前程姻緣,是不是看出些什麼?”

慧淵觸到什麼心事,鬚眉一抖。

俄頃,才看向蘇蜜,欲言又止。

蘇蜜被他的反應弄得更是心潮起伏,回頭看看門,確定緊閉著,壓低聲音:

“大師,請你務必告訴我。”

慧淵喉嚨一動,方才說:

“宗少的生辰八字,是個死命。”

蘇蜜臉色一白:“……什麼意思?”

“那個生辰八字的人,易夭折,至多活到四五歲。絕不可能長成人。所以,我才會問你奶奶,這生辰八字是不是弄錯了。”

蘇蜜感覺後背溫度急劇冷卻。

這是什麼意思?

是說宗律四五歲本就應該死了?

可宗律明明已經二十八歲了啊。

難道宗律因為是收養的,生日不太準確?

她緩了緩神:“大師,你會不會……算錯了?”

就算是大師級別,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不是嗎?

慧淵嘆息:“我也以為我弄錯了。所以,後來又仔細檢視了一下。發現宗少或許真的比我想象中更加複雜……”

蘇蜜一顆心又懸起來:”複雜?”

慧淵深深看著她,不知如何描述:“就跟我在M國第一次看見你時的感覺,差不多。”

蘇蜜心頭咯噔了一下:“您的意思不會說他跟我一樣,也是…兩世人吧?”

慧淵眸子微閃:“是,但也不是。”

蘇蜜被他弄糊塗了:“什麼叫是,但也不是?”

“你不管哪一世,都是你。而這位宗少,似乎是個此魂寄於彼身的人。”慧淵怕她無法理解,繼續:

“道家與密宗裡,都有‘奪舍’一說。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此魂寄於彼身。

蘇蜜聽到這幾個字,便已心裡一震,再聽慧淵吐出‘奪舍’一詞,更是臉大白:

“大師,你是說他的身體裡,是別人的……靈魂?”

要不是自己也是個重生者,這會兒絕對會覺得慧淵的言論很荒謬。

慧淵目光變得深遠幽暗,凝望前方,又是嘆了一聲:

“老僧修為有限,無法完全肯定。但,能感覺到宗少魂身不匹,身死魂存的狀態,另外,他身體內有種很強大的力量。若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不死不滅。”

蘇蜜心臟重重一震。

意思是說,奪了宗律身體的這個靈魂,是永生的、不會滅亡的?

真正的宗律的命,活不過四歲。

所以,京航空難中,原先的那個被收養的宗律,應該已經和爸爸一起死了。

但——

有個靈魂在那時趁機奪舍,寄居在了這孩子的身體裡,才能讓生命繼續延續下去。

所以,他才能在眾人的震驚中,成為了唯一的倖存者。

難怪她夢見自己還是嬰兒時,才四歲的小宗律對著她信誓旦旦,說會保護她,像個大人。

難怪宗律年紀小小,就能扛起家業,把宗家打理得這麼好。

因為他的核子,可能根本就不是個小孩子,是個成年人!

這靈魂,到底是誰?

為什麼附身於已經空難死去的宗律身上?

她額頭上冷汗直冒,唇白齒叩,情不自禁攥緊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