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著眼皮。

突然也意識到身體停止了墜落,薛雲早已渾身無力到無法動彈,只感覺背脊後傳來一陣莫名的暖流。

默默咬緊牙關。

薛雲勉強回頭看去,不由地愣在當場,被眼前的一幕瞬間所震懾。

數百個半透明的魅影,前赴後繼地從地面的深坑中沖天而起。

他們之中,有男人、婦女甚至是年幼的兒童,所有人的臉色煞白之餘毫無血色,卻無一例外嘴角揚起,臉龐上佈滿了充滿感激的笑意。

薛雲更是在其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曾經兩次為他指過路的那個白衣女鬼。

與此同時——

在其他的外人看來,半空中的薛雲根本是自主地停頓了下來,壓根就沒有什麼鬼影之說。

“好險......”

如釋重負地癱坐在座位上,抬手撫摸著光禿禿的腦門。

王德發撇嘴道:“不對啊,不是說薛老闆的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麼,況且,他現在也不像是可以繼續保持懸空狀態的模樣啊?!”

此話一出。

眾人這才注意到了此刻的詭異之處。

明明已經撤去了所有的作戰狀態,也感受不到絲毫的力場氣息波動。

可薛雲卻偏偏仰面朝天的懸浮在半空中,如同躺在了一張看不見的床榻之上。

四平八穩,沒有半點兒的危險可言。

“有意思。”

吮吸著棒棒糖。

趙天一眉頭一挑,波瀾不驚的臉龐上掠過了一絲罕見的冷冷笑意。

他的視線中其實同樣是空無一物,但憑藉著高人一等的精神力卻能感知到一些蛛絲馬跡。

“當初在閣樓內,那種古怪的氣息又出現了,而且還遠遠不止一個。”

就這樣。

眾多半透明的鬼魂托起薛雲的身軀,慢慢地朝著地面上的廢墟落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

薛雲便安全地降落到了一處殘垣斷壁之上,身側數米之外的區域,正是『天守之閣』的舊址,如今則是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洞穴。

如同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眾泛著青光的遊魂聚集在了薛雲的身邊,下半身虛無縹緲之餘,紛紛懸浮在了虛空之中。

眉頭輕挑。

薛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躊躇了半晌之後,不由得啞然失笑,脫口而出道:“諸位,多謝了。”

下一秒。

眼前的遊魂們展顏一笑,纏繞在身體周邊的幽芒也逐漸被暖陽覆蓋。

隨著土元素穹頂的崩塌,『櫻井郡』主城的百姓們終於重見天日。

漫長的夜晚早已度過,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灑向了滿目瘡痍的城池。

劫後餘生的人們抱頭痛哭,本地的武士守夜人也終於能夠放下心來,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救援工作。

迎著絢麗的曙光。

依舊是最初的那個白衣女鬼,慢慢地從人群中飄蕩而出。

『該說謝謝的,是我們......』

耳畔裡,輕柔的聲音緩緩響起。

一眾幽魂整齊劃一地朝著薛雲點頭致謝,隨即先後縱身騰空,向著初升的朝陽飛掠而去。

陽光明媚,流光四溢。

目送著眾多的遊魂消失在虛空中,薛雲無力地背靠在廢墟上,不由自主地長嘆了一口氣。

這些遊魂生前經歷了慘痛的人體試驗,意識與肉體被強行剝離之後,隔絕在了『天守之閣』的地底,終年得不到絲毫的救贖。

御刀家族與『蟻穴』實驗室的覆滅,最終才讓他們都得以解脫。

唯一讓薛雲感到疑惑的是。

為什麼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壓根就看不到這些遊魂的本體。

思量了半晌。

薛雲依舊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身體與精神上的疲憊和痛楚立刻上腦,連忙吃力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儘量讓自己躺得舒坦一些。

沒一會兒的功夫。

巨大的碟形飛船便緩緩來到了廢墟的上空,一起聚集而來的,還有原本隸屬於御刀家『櫻井郡』本土的守夜人武士。

“薛老闆~~牛逼!”

飛船的大門驟然開啟,一抹青色的凌厲劍芒當即凌空飛逝而來。

懷裡摟著面無表情的莉香。

駕馭著青蓮劍仙緩緩落在了滿是碎石磚瓦的廢墟上,王德發連忙上前,樂呵呵地笑道:“哈哈哈哈,僅憑一己之力就把那頭『寰宇級』高階的怪胎送回老家了,這牛夠老闆你吹一輩子了吧!”

“我說,光頭佬。”

仍然盯著朝陽看去。

薛雲若有所思,坦然問道:“你相信,世上存在著靈魂這個說法麼?”

“啊?!”

不由得滿臉懵逼。

光頭佬沉默良久,乾脆伸手搭在了薛雲的額頭上,輕聲嘀咕道:“沒發燒啊,怎麼盡說些胡話呢?”

“滾蛋!”

一把甩開這貨的手,薛雲翻起白眼,瞬間不再繼續去胡思亂想。

凌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遞了過來。

兩人警覺地收斂起玩笑心理,連忙無比戒備地朝四周打量而去。

只見大隊的武士將他們圍了起來,一個個表情複雜之餘都保持著沉默。

“怎麼著?”

猛地起身。

王德發自覺地將薛雲護在身後,眯起雙眼道:“難不成,你們這幫傢伙還想要繼續幹架麼,也好,讓大爺陪你們丫玩玩兒!”

一眾武士依舊沉默。

人群中,萬念俱灰的莉香走了出來,默默搖頭道:“別誤會,他們並沒有惡意。”

“全體立正~~!”

人群之中。

為首的武士突然高喝,朗聲道:“敬禮!”

唰的一聲——

數百名倖存下來的武士守夜人挺直了身板,隨即整齊劃一地朝著薛雲鞠躬行禮。

眼前的一幕。

令薛雲和王德發始料未及,原本還準備突出重圍的兩人,頓時面紅耳赤到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這就是傳說中的人格魅力麼。”

船艙之中。

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了地面上的這一幕,近堂凜太郎咧嘴一笑,搖頭道:“選擇善良,有時候不一定要有莫大的好處,為了普羅大眾而戰,自然會獲得他們的擁戴和尊重。”

“這,又有什麼用呢......”

推了推眼鏡。

趙天一目光冷漠,直言道:“不過是身體內短暫化學反應所產生的無聊感激情緒而已,冷靜之後,便沒有人會再想起這些事兒,一切都只是生理幻覺罷了。”

聞言。

感覺像吃了一萬隻蒼蠅般的噁心,近堂凜太郎皺起眉頭,無語道:“你這傢伙,有時候還真不討人喜歡。”

“沒關係。”

吮吸著棒棒糖。

趙天一聳了聳肩膀,無所謂道:“我存在的意義,本就不是為了討他人喜歡。”

額頭上佈滿黑線,近堂凜太郎表情愕然,一個踉蹌差點兒被懟得栽倒在地。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既然聊不到一塊兒去,選擇無視,說不定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讓他們快點兒上船吧。”

轉身來到駕駛位的操作檯前。

趙天一面無表情,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陽,冷冷道:“這裡畢竟是日不落帝國,鬧出這麼大動靜,不趕緊離開的話,難免又會節外生枝。”

頓了頓。

趙天一繼續道:“再耗下去,要是碰上了『內閣』派來的援兵,恐怕想走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