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嫉恨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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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舟聽著面前人的哭訴,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盞,垂眸看向茶麵時,唇角還銜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向來不喜喝這種添了不少東西的茶水,唯有平日裡宋錦茵煎茶時,他才會多品上一品。
“奴婢雖不敢讓兩位主子替奴婢做主,但奴婢也絕不認下這亂闖之罪,若不是適才那丫鬟提起這事,奴婢根本就不知曉那處是茶室,更不會做出如此冒犯之舉。”
“可她明明知曉卻未勸阻一二,分明就是想讓奴婢難堪!而且奴婢還聽她說......”
下頭絲桃的聲音頓了頓,緩緩抬眸,端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奴婢還聽見她對姑娘出言不遜,只是這畢竟在外頭,奴婢不敢給姑娘惹事,故而才想著隱晦說上一二,想來她該是嫉恨了奴婢,才會,才會有接下來的事。”
裴晏舟並未飲那杯茶,只是看了看又放回了桌上。
“你的丫鬟受委屈了。”
“那世子哥哥可要替她做主?”
裴晏舟掀眸看向下頭,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輕點著桌面,深邃眉眼讓絲桃一下就紅了臉。
“手可還疼?”
絲桃聽了這話瞬間怔住,確定那抹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她似驚似喜,眉梢添了幾分雀躍。
“奴婢不欲給世子添麻煩,這點傷,奴婢可以忍。”
“如何能讓姑娘家忍。”
裴晏舟笑著看向後頭的倉凜,“帶這位姑娘下去上藥,再備些薄禮,稍後跟著幼宜,一起送回將軍府。”
“是,主子。”
倉凜退下,在外頭等了半晌,才見那丫鬟依依不捨地走了出來。
而直到行遠,絲桃才回過神。
她沒想到,如皎皎明月難以企及的矜貴世子,竟也會用那樣溫和深邃的目光瞧她。
心裡的欣喜難以抑制。
餘光映出冷著臉的倉凜,她順勢撇了撇嘴,可到底還是顧忌著他的身份,和他腰間的那把劍,雖語氣裡有些不滿,但此刻也不敢太過放肆。
倉凜見狀,難有神色的臉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絲嘲諷。
這是真當自己入了貴人的眼。
可殊不知,薄禮於她而言絕不是安撫和賞賜,這一趟回了將軍府,她便再難有出府之日。
“世子哥哥連一個丫鬟都要算計,是因著她說了宋錦茵?”
“你日日帶著她在身側,不也是在算計。”
前廳裡,許幼宜起身行至窗前,看著那道行遠的身影,輕笑了一聲,“這怎麼是算計,我不過是想知道,給她出主意,讓她重新來伺候我的那個人是誰,竟敢把心思放到主子的身上。”
“我這不是給了你回府殺雞儆猴的機會?”
裴晏舟掀眸掃過桌上熱氣漸消的茶盞,又嫌棄地收回目光,語氣懶散,“刀不架在脖子上,沒幾個人會真害怕。”
......
而在絲桃還跪地哭訴時,碧玉就一直守在宋錦茵的屋裡,還替她後背重新擦了一遍藥。
清淡的藥膏味在屋內飄散開,聞久了還讓人覺得極其舒適。
“看前頭鬧起來的動靜,也不知那丫鬟會不會拖你下水。”
“應當會吧,她適才瞧著像是要吃掉我。”
宋錦茵怕蹭掉藥膏,便沒急著拉下中衣,傷痕之外,細膩的膚色有些晃人眼。
碧玉沒敢多瞧,起身把藥膏放了回去。
“那可如何是好,你這身子才好一些,可經不起來回折騰,前頭兩位主子可千萬別喚你過去賠罪。”
“不會的,碧玉姐姐忘了世子適才的話?”
宋錦茵一點也不急,反倒還不緊不慢地伸出指尖,勾勒著枕上的花紋。
“世子適才可是應了許家姑娘的,不許我出現在她跟前,何況又不是我讓那丫鬟去煮的茶,沒道理還要把我叫過去責備。”
頓了頓,宋錦茵似想到什麼,不確定地補了一句:“不過也說不好,但要去的話,我穿厚一些。”
“你這心性倒是讓我開了眼,責罰面前,竟還有心思說笑。”
“我受過的責罰數不勝數,若是每次都要犯愁,那整日裡可就不好過了。”
少女輕輕柔柔的聲音飄了過來,讓整理藥瓶的碧玉動作一頓。
她攙扶的時候,觸碰過宋錦茵的手。
她的手不似身上的肌膚,薄繭之下有不少傷痕,甚至最長的一條,瞧著長出的新肉,像是留下不久。
可宋錦茵絲毫不在意上頭的痕跡,她最喜歡伸手,有時候是對著日頭,有時候是對著風,就那麼孤零零地站著,讓人瞧不出心中所想。
思及此處,碧玉沒再多問,只怕言多傷到人心,徒增困擾。
“那我可要先替你先選好厚衣?”
順著宋錦茵的話,碧玉也帶笑開口,卻見床榻上的人似有沉思,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碧玉姐姐願意的話,也不是不可,只是要選顏色深些的,好漿洗......要不到時候姐姐幫我洗也行。”
“你倒是會想。”
兩人說笑了幾句。
碧玉陪著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前頭徹底消了動靜,她才放下了心。
......
而那頭的裴晏舟像是又出了府。
碧玉在離開前,從倉凜嘴裡聽到了對那丫鬟的處置。
應當也算不上處置。
確實像那丫鬟所言,裴晏舟因著對許家姑娘的看重,連帶著對她們這些身側伺候的,也格外有耐心。
宋錦茵沒再多聽,鬧了這麼一場,她只想早些休息。
紗幔輕垂,讓人忍不住在昏暗的屋裡出了神。
今夜她自然不會做裴晏舟過來的準備,這燭火,便也只燃了一根。
眼下雖未聽到府裡頭提起世子的親事,但今日許幼宜陪著他從宮宴上離開,便已是八九不離十。
還有他今日為了讓許家姑娘消氣,讓她不要出現在二人眼前的命令。
如此真心實意,斷不會還有心思來她這小屋,同她擠一張床榻。
緩緩側了個身,宋錦茵將頭埋進褥子裡。
每見一次許幼宜,她心裡就不免想起被大火吞噬的周延安。
若是他在,一切大抵會有些不同。
只是沒有這個如果。
沒有了那個少年,許幼宜總要說親,正如裴晏舟所說,各家都有算計。
許家與其同那些難以揣測的世家上一條船,倒不如和年幼便有過相處的裴晏舟走到一處,起碼他的算計裡,還摻雜著幾分真心。
比如那場花燈,比如他替她擋下的那處刀傷,再比如他處處為了她低下的頭。
迷糊間宋錦茵生了些倦意。
燭火映在牆上,因著從窗牖里偶爾竄入的細風晃動。
半夢半醒間有人進了屋,冷意瞬間竄了進來,讓差一點就陷入沉睡的宋錦茵頓時清醒。
男人反手關上門,黑髮還有些許溼潤,褪下外衫後,還能瞧見衣袍上浸出的點點水珠,像是剛沐浴完。
“為何要算計幼宜的丫鬟?”
這聲幼宜多少有些刺耳。
只是宋錦茵看向來人,聽著他平靜的語氣,一時分不清這人只是隨口一問,還是真來替許家姑娘的丫鬟出頭。
“那丫鬟說你出言不遜,嫉恨幼宜。”
“世子既然已經將話聽了進去,又何必再過來問奴婢。”
“我想聽你親口說,嫉恨她什麼,嗯?”
陰影隨著男人的靠近落在床榻上,鼻尖有酒香味傳來。
宋錦茵想起他胳膊上還未拆下的包紮,皺眉正欲開口,卻見他順手解開了中衣。
堅實的胸膛若隱若現,暗色下,還隱約能瞧見他精壯的肌肉。
宋錦茵一下就忘了她要說的話,臉頰一熱,猛地偏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