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電梯裡,眾人的手機在同一時間此起彼伏地響了。

陳家嫻掏出手機,開啟協同辦公,顯示她收到兩新通知郵件。

第一封發給越城分公司全體員工:越城的城市馬拉松比賽延期,具體舉辦時間另行通知。

第二封發給長樂坊專案:長樂坊專案升級為卓秀集團S+級別重點專案,全體成員進入衝刺期,卓秀集團將不惜一切代價,督促長樂坊專案以最快速度、最高質量將景區落成、落好。通知的底端,落有李卓秀的親筆簽名。

電梯裡驟然響起抽氣聲、議論聲。議論聲越來越大。

“S+級別重點專案是什麼概念?”宋卓小聲問,“越城公司有S+專案嗎?”

“沒有。”立刻有人說,“長樂坊是F級專案。”

“S+級專案是大型城建,由集團直接分配資源,城市公司總裁級別牽頭……”話音未落,就被“噓!”打斷。

電梯門開啟,鬱賁走進電梯。眾人一片安靜。

電梯下行,鬱賁走出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攏,喧囂聲漸起。

“長樂坊專案升級了,賁哥怎麼辦?”

有人小聲交頭接耳。

……

鬱賁在門口等了一會,秘書刷卡開門,他走進施遠辦公室。

鬱賁很久都沒和施遠單獨見面了。乍一見,他注意到施遠的面孔有些發紅。

施遠坐在冷色調的深色辦公桌後,伸手撐住額角,細長的眼中染著倦色。

見鬱賁進來,他打起精神:“坐。”

鬱賁坐下,單刀直入問:“城市馬拉松為什麼延期?”

施遠頓了頓。

“你迴避一下,關門。”他吩咐對面的秘書。

秘書點了點頭,頷首退出總裁辦公室,把半開的門關緊。

施遠淡淡地說,“城市馬拉松是由政府主導的城市級別重大賽事,是否延期,是政府的決定,企業無法干預。”

鬱賁銳利地問:“你要我們長樂坊不惜一切代價趕工,把景區落成、落好,我當然可以配合你,但你至少要信任我,給我透個底。不然我怎麼知道工程質量的尺度在哪裡?”

施遠拒絕回答鬱賁的問題:“我要你立軍令狀給我。”他把檯曆推到鬱賁面前,上面用黑筆圈出一個日期,“在這個日子前,把一期景區修繕完畢。”

鬱賁看著施遠:“軍令狀的意思是,完不成,我走人,對嗎?這很苛刻。”

施遠說:“S+級別的專案,年終獎係數是1.8。把長樂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你手底下的人,今年的年薪可以在越城付首付了。”

鬱賁沉聲說:“我確實在乎團隊利益,但我不會為了別人的利益,就去答應你這個苛刻的條件,毀掉我自己的前途。”

施遠緩緩皺起眉:“你是覺得我在逼你?”

鬱賁看著施遠:“不是嗎?施遠,我跟著你多少年了。請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說句僭越的,我曾經以為我們是兄弟。”

施遠淡漠地看著他,沒有開口。半晌後,他說:“這只是一份工作,你可以選擇不做。”

鬱賁睚眥欲裂,死死地盯著施遠,幾秒種後,他驟然向前探起身,單手撐在辦公桌上,一拳砸在施遠的臉上!

施遠的面板髮燙。

他結結實實地捱了鬱賁一拳,身體晃了晃,踉蹌著扶住辦公桌,桌面的水晶筆筒摔在地毯上,沉悶地碎成幾塊。

“施遠!”鬱賁壓抑著憤怒,“如果你想讓我走,你就直說,我鬱賁頭也不回地走!但你就用這種噁心的手段逼我主動走,我告訴你,我偏就在這!我絕不騰地方!”

施遠沒有還手。他用沉默表現態度。

秘書在外面敲了敲門:“施總?”

施遠揚聲:“無事。”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話可說。

辦公桌上的檔案散亂了。鬱賁盯著這些紙看,逐漸感到悲哀:“施遠,我之所以還留在卓秀,幫你背長樂坊這個專案,是因為你曾經以誠待我,所以我始終把你當兄長。我對你還有忠誠。”

施遠說:“沒必要。這是一份工作,換一份工作同樣做。你太理想主義了。”

鬱賁說:“是嗎?但這才是我。我就是這樣的人,也只能做這樣的人。”

施遠說:“是我讓你升得太順了,爾虞我詐沾得少,所以你才會這麼愚蠢。”

鬱賁冷笑:“就當我愚蠢吧。你們每個人都是聰明人,所以我甘願做蠢人。長樂坊我願意做下去,是因為我自己。你可能都不記得了,當年你來校招我的時候,我告訴過你——”

“你想做一個讓人居住舒適的建築設計師。”施遠說,“你追求的不是偉大,而是讓人們舒適。”

鬱賁怔了片刻。

施遠說:“還記得我當時怎麼說嗎?“

鬱賁說:“你說,向下看的人,飛不高。”

施遠點頭:“你看,我不幫你,你連分公司副總都升不上去。”

鬱賁說:“我不在乎。我何曾在意過這些?我只想你知道,我答應你的軍令狀,不是因為別的,單純是為了我自己。我偏要向下看。”

施遠剛想說什麼,鬱賁打斷他:“你們一個勁地向上看,所以才把地產玩崩了。所以你還不願意向下看嗎?你還要抱著你的傲慢多久?”

他抓起軍令狀,簽下自己的大名,擲在施遠面前:“逼我自己走?憑什麼?這些年,我立過多少軍令狀,有我完不成的嗎?”

他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

面無表情的鬱賁和君子怡擦肩而過。

君子怡回頭看了看鬱賁的背影。秘書喊了保潔過來,把施遠的辦公室簡單清理後,告訴君子怡:“子怡姐,可以過來了。”

君子怡推門進入施遠的辦公室。

施遠面色如常地坐在辦公桌後,指了指面前檔案:“關於越城公司AIGC的業務推廣臺賬都在這裡了。”

君子怡漫不經心地翻了翻,丟到一邊,掀起眼皮:“你生病了,為什麼不請假休息。”

施遠的目光閃了閃,看向半掩的門,然後說:“很快就會有重要領導到訪長樂坊。對於此刻的我而言,睡覺都是浪費時間。”

隔著辦公桌,君子怡向他伸出手。

施遠向來冷靜的面孔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他又看了眼開了一半的門,低聲道:“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