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她只求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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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停到裴晏舟跟前,開口時依舊未避著人。
“主子,以那位繡坊東家的腳程,大抵後日能進城。”
宋錦茵瞬間便垂下了眸子,戳著手中的紙包,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她從未給周延安送過信,如今他會往洛城來,大抵是收到了沈玉鶴的訊息。
既如此,他該不會是為著瞧她而來。
宋錦茵不太確定,但心中的憂慮卻又被適才那股莫名的不安掩蓋。
“再弄就灑了,拿來給我嚐嚐可好?”
原本還在聽玄衛稟報的男人突然朝著她開口,聲音低柔,似帶著輕哄,與剛剛同沈玉鶴說話的語氣天差地別。
宋錦茵抬眸望去時,正好瞧見他微微勾著唇,黑眸裡閃過安撫。
清雋眉眼,煞是好看。
......
而此時的易家宅院。
易老爺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面色鐵青。
“還未尋到旭東的訊息?”
“回老爺,少爺自昨日說要想法子去客棧探一探後便沒了蹤跡,連跟著少爺一起的護衛也不見了身影。”
“客棧裡頭可進去查過了?”
“未曾。”
隨從低著頭,察覺到前頭的老爺似要發火,又遲疑道:“昨日小的也守在客棧外頭,隱約像是瞧見了少爺的身影,只是沒一會兒少爺便離開了那處,像是......”
“像是如何?”
“像是為著一個女子,小的再派人去尋時,已經徹底沒了訊息。”
“那便是他根本就沒打算進客棧?”
見下頭的隨從將頭垂得極低,一副不敢開口的模樣,易老爺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混賬東西!如今這個時候竟還只顧著玩樂!我怎麼會生出這麼個沒用的廢物!”
茶盞被狠狠砸碎在地。
上頭的人氣紅了臉,偏在此時又收到了外頭的訊息。
“再等一日,若還是探不到那世子的死活,明日入夜便直接動手!一連兩次刺殺,他姓馮的再如何都逃不掉一個失職之罪!”
“是,老爺,那少爺那......”
“易家也不是隻有這一個少爺!”
易家老爺滿是怒意,“他既是不愛歸府,便讓他一輩子待著外頭!往後若是想進我易家大門,先撐過家法再說!”
易家家法向來不止是棍棒伺候,隨從只是想想,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
洛城面上瞧著平靜和諧,年節的喜氣仍舊飄蕩在四處。
錢來客棧裡,掌櫃也從最開始瞧見那場動靜後的驚懼,到如今的笑臉相迎,再無半分忐忑。
而沈玉鶴給宋錦茵買的糖果子,不過半日就盡數落到了裴晏舟的手裡。
當著沈玉鶴的面,他還將其放在枕邊,用帕子墊著,時不時便吃上一顆,絲毫不覺會影響他的身份。
“世子所為,當真讓在下刮目相看。”
彼時沈玉鶴正端來了他親自煎的藥,臉上笑意還因此褪了幾分。
裴晏舟聞著這碗中比前幾次更酸澀刺鼻的味道,眸光閃了閃,薄唇緊抿了一瞬。
“沈大夫也不遑多讓,報復起來絲毫不顧及其他。”
“世子說笑了,行醫者如何會有報復二字。”
宋錦茵看著眼前的場景,有片刻恍惚,像是透過了沈玉鶴瞧見了周延安,也瞧見了曾經幾人的相處。
說起來,那段日子她過得很純粹,亦是極少有過的鬆快。
就算時不時會有刁難或責罰,但聽見周延安同許幼宜吵吵鬧鬧,又見著裴晏舟偶爾因他二人而沉默,還會連帶著對她也多一些溫和,宋錦茵便覺得那些日子,是她身為婢女後,在國公府裡最瞧得見盼頭的時日。
總能時不時能從他二人口中聽到外面的熱鬧,聽到那些她可能永遠都碰不到的快意恩仇。
她便也能因此多些憧憬,不至於在那高牆宅院裡一點點衰敗下去。
還有那些許幼宜偷偷帶著她出府的日子。
如今想來,或許是裴晏舟看在許幼宜的份上並未追究,她才能在那段歲月裡,得上一些喘息。
宋錦茵想著想著便垂下了眸子,彎起的唇角透著一抹微不可察的苦澀,轉瞬即逝。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無論是她與裴晏舟的關係,還是她與柳氏,與國公府的牽扯,通通都已經過去。
宋錦茵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今日再聞這屋裡的血腥之氣,她已經沒多少反應,也不用再含著藥草說話。
反倒是腹中有些飢餓,孩子像是一日與一日有不同,讓她摸不清定數。
裴晏舟一直在留意宋錦茵的神色。
他雖在同沈玉鶴說話,但前頭姑娘的一舉一動,他瞧得清清楚楚。
包括她眼底突來的落寞和孤寂。
自從宋錦茵逃離他身側後,他已經許久沒瞧見過宋錦茵的這副模樣。
心底莫名湧上一股酸澀,裴晏舟抬手揉了揉眉心,壓下想去她身邊的念頭。
其實他比誰都清楚,無論眼下宋錦茵對他有多溫和,她仍舊會離開,也仍舊不會再對他生出情意。
她只是把每一日與他的相處,當成了兩人的最後一日。
但求無愧於心,便也能暫尋自得。
裴晏舟面上依舊平靜如常,可心底卻暗自生出了痛苦和掙扎。
他如今雖一直在懊悔沒能早些讓宋錦茵知曉他的在意,卻也明白,那時候不敢承認的一直都是他自己,被困在固執裡,毀了原本屬於他的一切。
可無人知道,他比他想象中還要在意宋錦茵。
甚至這些年下來,他還記得宋錦茵在竹雅院裡每一次眉眼帶笑的樣子。
有時是因著她旁邊的那個小丫頭,有時是看著曾經的周延安和許幼宜,有時是她的繡品,亦或是多得的銀兩。
極少會是因為他。
同他有關的一切,都只會讓宋錦茵偷偷紅了眼。
他對她,向來只有卑劣和不敢承認的內心,一邊用傷害來掩蓋真心,一邊又用她的難過來懲罰自己。
所以才會落得今日這般局面。
這般想著,裴晏舟突然便不敢再看那雙逐漸恍惚的眼。
他只是握緊了手,身子緊繃了一瞬,而後像是瞧見了自己新生出的卑鄙心思,任由眸底閃過晦暗。
或許他不避著馮易兩家的刺殺,便還能再多瞧她一段時日。
“毒未散盡,世子切莫運氣。”
沈玉鶴顧不得再同人爭論,眯了眯眸子,皺眉看向了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