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飛盡絮,夏近葉成帷,日子一晃即過。

先是杏花巷的姜家傳來了好訊息,那嫁去城西程家的姜思懷了身孕。她再回孃家,程頌鞍前馬後地伺候,當真叫人豔羨。

王婆看在眼裡,也來催沈清棠,“你和那裴公子,打算何時辦喜事啊?”

兩人這幾月的親近,眾人都看在眼裡,也是盼著儘早喝上兩人的喜酒。

但其實也快了。

兩人年歲都不小了,便是裴琮之不著急,沈清棠也耽擱不起。

最著急的是康大夫,他一生孑然,膝下無子,是把沈清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自然操心。

先去問裴琮之意見。

他剛從學堂過來。轉身抬眸,看向藥臺前忙活的姑娘,目光繾綣,語調也格外溫柔,“我自是想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今是什麼想法?”

他到現在,還是那個體貼又遵從姑娘心意的妥帖郎君。

康大夫對他極是滿意,撫著長鬚點點頭,再尋著機會去問沈清棠。

姑娘羞紅了臉,低低垂下眸去,“清棠一切都聽康伯的。”

這便是應下了。

“好好好。”康伯笑彎了眼,滿臉慈愛,這便急著要去翻黃曆,“那我去看看後面有什麼好日子。”

既說開了。晚間沈清棠再見裴琮之,難免臉色也是紅紅的,低著頭,不敢看他。

姑娘面對心怡的郎君,總是該羞怯的。

他看在眼裡,分明瞭然,卻起了心思故意逗她,“今日康大夫來找我……”

沈清棠提著心細細聽。

他又佯裝嘆氣,“裴某知道,學堂薪俸低,實在是委屈了姑娘。若是姑娘不願意……”

話還未說完,姑娘急急開口打斷他,“我沒說不願意。”

她委實心急了,後頭反應過來才知自己叫他算計了,惱著臉轉過頭去,嘟囔著聲,“裴公子現在怎得也學的這樣壞?”

她從前也說過他壞,那是指摘的,氣憤的,恨不能他下地獄。現下卻是柔情蜜意的。

汲汲營營,孜孜以求,終成了圓滿。

他滿心歡喜,卻不露聲色。

直到回了杏花巷,依依不捨的姑娘才同他告別,是低斂的眉眼,和羞怯的眸,“我到了,裴公子回去吧。”

夏日衣裳薄。

她垂首時,青絲自肩頭滑落,他能清晰看見那玉白的頸和泛著泛起羞紅的耳,在這樣月深人靜的夜裡,隱隱瑟瑟,勾人心魄。

他並不是坐懷不亂的君子。

何況隱藏了這麼久,也實在是忍耐不住。

沈清棠從始至終斂著眸,提裙入院裡,抬手關門。未料院門將闔的那一瞬間,本該轉身離開的人忽然破開門縫的間隙,擠了進來。

反手闔門,行雲流水。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沈清棠詫異抬起眸來,已叫他一把拉過,團團摟進懷裡。

是鋪天蓋地的蘇合香,恨不能要吞噬她。

他從來有禮有節,是最溫和坦蕩的君子,未曾如此唐突過。沈清棠瞬間叫他嚇住,顫抖慌亂的睫,欲要抬手推他胸膛。

卻反叫他齊齊擒住,扣在胸前。

另一手,緊攬住她的腰。

纖腰盈盈一握,他手心的熱度透過輕薄的夏衫,燙的她眼睫止不住的輕顫。

“裴……裴公子……”

她面上燒得滾燙,抬眸看過去,正撞進他眼裡天翻地覆的晦暗如墨。

蓄謀已久的豺狼終於亮出了他的獠牙。

只是也不敢驚擾了她,怕前功盡棄,也怕她起了再次逃離的心。

只得按耐下心中悸動。

迎上她慌亂顫抖的眸。輕輕落下的,是一個在額頭點到即止的吻。

小心翼翼,極度珍視。

然後鬆開她的身子,後退一步,歉疚的輕聲道歉,“對不住,沈姑娘,實在是一時情難自抑。”

他看見姑娘沒有動,好似還在剛剛的驚嚇中未緩過神來。

於是又俯身靠過去,是縈縈繞繞的蘇合香,語氣也是輕緩綿長,有意無意的試探,“姑娘可是生我的氣了?”

姑娘沒說話,突然推開他,提裙跑回了屋裡,羞紅的臉,落荒而逃。

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

今日是額頭上的親吻,明日就是藉著落雨,油紙傘下的遮掩,不安分的來勾她衣袖下的柔荑。

沈清棠自是不肯,臉羞得通紅,擰著指頭不讓他碰,“還沒有成親呢!不能如此……”

她如今再不是那個與他在承平侯府裡私相授受的姑娘。

她懂廉恥,知分寸,再不肯他近一步。

她態度堅決,裴琮之只能作罷,只在最後送到院門口時,委屈著眉眼來看她,輕輕嘆,“還有多久才能將沈姑娘娶回家?”

他裝起可憐來,也是信手拈來的熟練。

她自然心軟,遲遲疑疑,從寬大的衣袖裡探出一截小指輕輕勾了勾他的指,盈盈水眸中也是欲語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