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聽寒滯了滯,悶悶的“嗯”了一聲,撕開蛋黃派的包裝,咬了很大一口。

許久未嘗過的甜味在舌尖猛地爆開。

他眉間洇開一抹不易察覺的愉悅。

姜珥不喜歡站著,習慣性往臺階上坐。

傅聽寒道:“等等。”

她不明所以。

他轉身進了暮色,很快又出來,手上多了一把小凳子。

“坐。”

姜珥道:“幹嘛只拿一把,你不坐?”

他搖頭。

好吧。

她也不再客氣,整理了長長的裙襬,直接坐了上去,“對了,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

“我這兒還有鹹口的零食,要嗎?”

說完,她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兩個蛋黃派都已經被他吃完。

看來是真餓了。

姜珥又拉開包包拉鍊,一股腦把所有零食都拿了出來,“給你。”

傅聽寒抱著一堆零食,看她包包的眼神很奇怪,似乎不明白,這些東西是怎麼塞進容量明顯不對等的包裡的。

姜珥誤解了這眼神的含義,嘚瑟道:“嘿嘿,你也覺得我的小青蛙包包很可愛吧?”

傅聽寒默默點頭。

還很能裝。

“對了,有件事,我可以問問你嗎?”

姜珥話音一轉:“關於文惜月的。”

傅聽寒為草莓牛奶插上吸管,熟練的抬手遞給她,遲疑道:

“什麼事?”

姜珥吸了一口牛奶,“你上次去找她,是因為什麼啊?”

傅聽寒沉默。

她試探道:“是要給她送東西?”

傅聽寒目光詫異。

看來是了。

“方便說下是送什麼嗎?”她繼續試探。

傅聽寒揪緊衣襟,張了張嘴,卻沒發出半個音。

見他這副反應,姜珥沒再追問:

“不方便說就算了。”

他微微鬆口氣。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猶豫,要怎麼和你開口。”她驀地再次出聲。

傅聽寒投去詢問的目光。

姜珥反覆組織語言,過了許久,才咬咬牙,一口氣說道:

“我本來想對你說,你親生父親很有錢,我可以幫助你去和他一起生活,以後做個富家少爺,不用再這麼辛苦。”

傅聽寒眉間平和,“然後呢?”

“可那樣,對他現在的妻子和孩子就太不公平了。”她像只洩了氣的皮球,“我做不到。”

傅聽寒認真等著她的下文。

“所以,”她有些緊張的問道,“你願意做姜家的孩子嗎?”

傅聽寒:“……?”

“我會說服我爸爸收養你,以後,你就是我一個戶口本上的親弟弟了。”她肅容道。

傅聽寒:“……這倒是不必了。”

“為什麼啊?”姜珥不解,“到了我們家,不說別的,最起碼你能衣食無憂了。”

“還是說——”

傅聽寒眼皮跳了跳。

“你覺得我做你姐姐很丟臉?”她難以置信,“為什麼,就因為我成績不好,人也不太聰明嗎?”

傅聽寒頓了半晌,突然嘆了口氣:

“……姜珥,你真的很笨。”

姜珥站起來用力跺跺腳,“絕交!”

說完,她氣沖沖就要走。

傅聽寒拉住她,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

姜珥甩開他的手,氣鼓鼓道,“算了,反正是我一廂情願,你本來就有拒絕的權利。”

他忽地靜了靜,聲音低到只有自己能聽清:

“一廂情願的那個人,是我。”

姜珥:“你說什麼?”

傅聽寒:“沒什麼。”

她磨了磨牙,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你真的不願意嗎?”

傅聽寒:“不願意。”

甚至沒有一絲遲疑。

姜珥換了個問題:“那假使以後你爸他們主動來找你,你也不回去?”

“嗯,不回去。”他平靜答道。

她生怕自己沒有說清楚,雙手誇張的張開,強調:

“你可能不知道,傅家是真的有潑天的富貴的。”

“可那不是我的家,不是嗎?”傅聽寒道。

姜珥默然。

的確,對於傅家來言,他和外人沒什麼兩樣,甚至,他還是破壞這個家庭的罪人。

——可前世,他又為什麼會成為傅家子呢?

“況且,”傅聽寒看著她的眼睛,嘴角倏地彎了彎,“我想要每天都能看見的人,不在傅家。”

姜珥失笑,“說的好像在這裡有你每天都想看見的人一樣。”

傅聽寒沒接話,只靜靜看著她。

漸漸的,姜珥笑容一點點消失,視線跟著飄忽不定。

“滴——”

白色保時捷停在兩人面前,喇叭聲刺耳。

姜家的車來了。

她如獲大赦,三步並作兩步去拉車門。

車門先一步開啟。

少年跳下車,一張臉陰沉沉的,見了她,劈頭蓋臉的罵道:

“行啊姜珥,你可真有本事,居然敢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你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嗎?你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顧忌著傅聽寒還在,姜珥忍住了脾氣,好聲好氣道:

“咱們車上去說。”

“說什麼說?我告訴你,你完了,我回去就告訴爸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這樣!”姜珏梗著脖子嚷道。

姜珥一巴掌呼上他後腦勺,強行把人塞進了汽車後座,“閉嘴吧你。”

她飛快轉頭對傅聽寒揮了揮手,“我走了。”

說完,她也跟著鑽進車裡,“砰”的一聲,車門關上。

汽車穩穩起步,很快匯入前方的車流中,消失不見。

傅聽寒收回視線,拎著凳子回去。

倏地,馬路對面的陰影中走出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