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4章 鬼宿君居然還有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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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珷是裴安的嫡長子,但裴珷眼睛裡從來沒有裴安這老爹,原因是他有個極其彪悍的老孃,其彪悍程度達到了連婆母都敢指著鼻子破口大罵的“層面”,在老孃的薰陶下,裴珷從小就很暴戾,別說老爹了,他甚至還拳打過太子——雖然,當時司空北辰還不是太子。
然而“好景不長”的是,裴賀氏命短。
裴賀氏一命嗚呼後,裴安娶了顧氏,裴珷當時就大鬧拜堂禮,氣得祖父大人裴朔大發雷霆,裴朔當然也恨賀氏這個次媳,他的老妻可是被賀氏氣得中風,要不是皇帝陛下親自為賀氏求情,裴朔當時就已讓裴安寫了休書。
但哪怕在當時,裴朔還沒有完全放棄裴珷這個孫子,他甚至還決定親自教導裴珷,希望扭轉這個孫子暴戾的脾性,然而……趁裴朔有回不在家,裴珷居然把裴朔調派給他的一個書僮杖殺了,用這樣的行為表達他的反抗之情,而且從那日後,裴珷居然就住去了舅家,留下一句話:祖父有本事就把我除族。
裴朔自認沒本事。
因為賀驍也放話了,如果他要把裴珷除族,賀驍所有的八百私兵必然攻進裴家大宅,縱火燒了裴姓祖祠,陽朔裴所有的私兵雖然不只八百,但陽朔裴若敢和賀驍兵爭,江東賀勢必不會坐視旁觀,陽羨裴惹不起江東賀這門巨室,而皇帝陛下也不可能為了陽羨裴與江東賀反目。
裴朔只能忍氣吞聲,但當司空北辰被立為太子後,裴朔動手了,他當眾宣告裴珷的種種劣行,以祖父之尊,給裴珷惡評,並告之裴珷若要繼續住在舅家,他會將裴珷除族,並上請罪責,因為裴珷曾經拳毆太子,陛下當時沒有追究,不代表裴珷之罪就已一筆勾銷。
可那個時候,裴珷已經和劉氏定了親。
劉氏入門後,跟裴珷當然目標一致,見縫插針就要挑釁一下顧氏這婆母,她自恃為裴姓大宗二房的嫡長媳,鄙顧氏這續妻在已故的裴賀氏牌位前只能持妾禮,按這理論來說,顧氏根本不算她的正經婆母,既非親長,她不順從於顧氏當然不能算為忤逆不孝。
顧氏根本懶得和劉氏去爭辯。
可今日,劉氏卻當著顧氏的面兒,“勒令”裴瑜起身,不需跪在宗祠受罰,劉氏滔滔不絕、冷嘲熱諷:“因婆母過世得早,九叔方才被姨娘奪去了照管,但九叔可不用領姨娘的照管之恩,因為哪怕姨娘對九叔不聞不問,九叔可是大宗的嫡子,外家是堂堂的江東賀,難不成還怕沒有親長教養了?顧姨娘奪了九叔到膝下,卻也沒有盡心盡力的照管,可憐九叔這樣的尊貴,卻從沒被嬌生慣養過,天不亮就要起身練字讀書,受了不少苦。
哪怕連姻緣,顧姨娘甚至都沒有尊重九叔的意願,挑唆得翁父非要娶那王五娘入門,差點逼得九叔離家遠走,現在,顧姨娘竟還敢惱羞成怒,明明是九叔在曲水會上受辱,顧姨娘不思為九叔討公道,反而要懲罰九叔,都說江東顧家風嚴正,顧姨娘還是顧公引以為傲的嫡女,誰敢信心腸竟毒辣到了這樣的地步。”
“姨娘”並非對姬妾的稱謂,其實也算尊稱,如母親的姐妹,就應稱為“姨娘”,又或者母親特別要好的閨交,也可以稱為“姨娘”,但劉氏把顧氏稱為“姨娘”,這就是顯然的篾稱了。
表明在她眼裡,顧氏只不過裴賀氏的“妹妹”,根本沒有資格當她的婆母。
顧氏見裴瑜也是滿面悲憤的模樣,她的心裡直泛冷,她其實並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明知裴珷沒有當她為繼母,也從不強求裴珷夫婦對她事事順從,哪怕裴瑜,雖然被她撫養照料多年,對她的稱謂一直是“女君”而不是“母親”,顧氏也從不計較,她以為裴瑜多少還是不同於裴珷的心性,無非因為生母的確另有其人,和她之間存在一層隔閡。
但總應信她,不是那等心腸惡毒的繼母。
眼睛不瞎腦子沒堵的人都能看出,王青娥貪好功利,年紀小小,待人就無半分真情,所圖的無非是榮華權貴,王青娥真要是秉性溫良的女子,又怎會先衝陳郡謝的兒郎目送秋波,受到白眼相向後,轉而又與他姓的兒郎眉來眼去?
她若要真是那等惡毒的繼母,何不順了裴瑜的意,乾脆拒絕陸氏,且讓裴瑜娶王青娥那個禍害進門,今日也根本不需多此一舉,明知失禮,還想著要讓琅沂王的大宗婦親自管束王青娥,哪怕是亡羊補牢,但多少還有希望扭轉幾分王青娥長歪的心性?
可她的種種苦心,在裴瑜眼睛裡,還真比不過劉氏一番顯而易見的挑撥離間。
也罷了,罷了,她又不是沒有親生兒子,犯不著一門心思去捂裴瑜那顆捂不熱的心。
連把裴瑜都決心放棄了,顧氏自然不會任由劉氏詆辱,她兩眼直盯劉氏:“六郎婦,我今日正式警告你,我不是裴賀氏的姐妹,我十分不屑裴賀氏的為人,因此你日後莫稱我姨娘,這是對我的羞辱。
六郎、九郎雖非我親生,但我嫁入裴門不僅有父母之命,甚至還是陛下及皇后允婚,裴氏大宗二房,我為主母,這點你必須承認。你不稱我為婆母,我不同你計較,但你是晚輩,我是長輩,我為尊,你為卑,因此你應該稱我為女君。
還有九郎之所以受罰,不是我的主張,是他的祖父,他的父親決意懲罰他的魯莽言行,你要為九郎鳴不平,理應與父祖爭辯。還有九郎也聽好了,我不能寬免你的過錯,首先是因為我認為你該罰,其次,家長對子弟用家法懲誡,女眷根本就不能干預。”
“顧姨娘竟然敢詆辱正室?”劉氏瞪大了眼。
顧氏上前一步:“裴賀氏生前,宗長、外子屢番都想要下休書,為這件家醜甚至打過御前官司,裴賀氏也自知理虧,在賀夫人跟前跪認了過錯,經賀夫人求情,陛下見裴賀氏確有悔意方肯斡旋。因此我對裴賀氏的態度只有鄙惡,而無詆譭,我承認,裴賀氏是外子的元配發妻,她生前沒有被休,我是繼室,在裴賀氏的牌位前該持妾禮。
持妾禮,非為妾,這也是世人共知的常識,我與裴賀氏之間的尊卑,有個必要的條件,那就是裴賀氏已然過世,而我對她的鄙惡,卻發自於裴賀氏生前。我就是厭鄙她這樣的惡婦,莫說德行操守,連人性都已喪失。
六郎婦,裴賀氏生前鞭責夫家小姑,甚至傷毀小姑容貌,忤逆翁姑,掌摑夫郎,她甚至還濫殺無辜,難道僅僅因為她是正妻,就該享獲世人的敬重了麼?你方才詆譭我,說我苛待九郎,但九郎現今的風評仍有入仕的資格,六郎呢?他為裴賀氏親自養育,他現在還有望入仕麼?
你們既然覺得我這繼室狠毒,那我今日也乾脆就直言了,如今時勢,陽羨裴既然已與琅沂王、江東顧為姻親,何懼賀驍八百私兵挑釁?或者你可以讓六郎去問問賀驍,他江東賀的宗長華亭侯,還有沒有這樣的膽氣敢與陽朔裴反目?!”
顧氏今日大發威風,後來她還聽說,裴瑜到底不敢跟著劉氏離開宗祠,他甚至不敢挪下膝蓋。
有僕婦嘆息:“女君還是太仁慈了,明明看出九郎心有不服,何必還要提醒九郎不要自毀前途呢?”
“他畢竟是我養大的。”顧氏已經息了怒,眉眼舒展:“這些年來,他也很知上進,不似得六郎一無是處,還偏覺得自己出身尊貴。說來九郎的婚事也都怨我,明知道他心悅的是王四娘,卻還非要替他定下了王五娘。”
“女君明明是為九郎著想啊,連僕婢這樣的濁物,都能看出王五娘和王四娘,就有如雲霞和淤泥的區別。”
“是我疏忽了。”顧氏長嘆一聲:“九郎對貌美的女子有成見,因為他相信了六郎的話,認定他的父親是被我美色打動才棄了賀氏女,我從前也沒發覺九郎的自卑……帝休哪裡都好,但她太出挑了,她並沒有關注過九郎,偏是那王四娘對九郎噓寒問暖,九郎才會把王四娘視為紅顏知己。
我過於自信了,以為王四娘既得入宮的機會就必然拒絕九郎,才導致了這許多的變故。九郎怎麼看我不重要,但他必須明白,如果他真要效仿六郎,他就是自毀前途。現在已經不比得從前了,哪怕是巨姓子弟,若一無是處風評不佳,也不會有入仕的資格,更何況九郎,他還不算得巨姓子弟。
皇族之勢悄然崛起,門閥之勢就必然會受打壓,我們是門閥,但正如琅沂公所見,江東不能再內亂,因此鞏固皇權也是必需,你知道我為何跟你說這些麼?”
僕婦怔住。
“若王五娘入我裴門,我可得一臂助,但現在換成了王四娘,她還不如你。阿施,你聽好了,我知道你有個舊鄰,他家孩子因你所薦去了陳郡謝,還被謝夫人相中,現是昭陽殿的宮人,我需要你說服那孩子,暗中相助王五娘,你放心,瀛姝那孩子不僅僅是機智,她重情重義,必不會虧待助她之人。”
僕婦忙說:“若非女君恩許,僕哪有那本事幫助舊鄰?僕著實也甚惋惜,從前女君稱王家那女公子都以閨名,現在卻只能稱表字了。”
“我也想一直稱她為帝休啊,但沒有那樣的緣份了。”顧氏也長嘆一聲:“我真覺得那孩子與我緣分不淺,不知為何,就隱隱約約的,我覺得和她是錯過了一樣,但我終歸還是望她好的,她此時入宮,無論是江東陸抑或琅沂王,包括江東顧,竟鞭長莫及了,我只望謝夫人也是跟我一般的心腸,真為瀛姝著想和考慮吧,我說句實話吧,九郎是真比不上鬼宿君,鬼宿君和瀛姝若能修得正果,我這心裡才不會覺得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