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7章 如此尊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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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北辰被連連“將軍”,也是出奇的憤怒了,他雖然不像二、三兩個皇子一樣短見,認為瑤池女君的作用僅限打北趙皇帝的臉,更大的作用其實是提升皇權至高無上的“理論基礎”,在理論上壓制日益猖狂的那些門閥大族,廢除門閥政治,恢復“大一統”的君主政治,但他也絕對不能娶瑤池女君為太子妃。
因為瑤池女君並不足夠讓門閥解除私兵,理論基礎沒有那麼強大的作用。
他不能再緘默了,他必須提出一個更好辦法。
“瑤池女君貴為神宗後裔,於今甚至是唯一神宗後裔,若為北辰妻,也著實是紆尊降貴了,北辰的確心有所屬,但相信盧公深明大義,范陽盧氏又自來尊奉神宗皇族,當不會覺得孫女敬女君為正室乃是受辱,三娘更不會在意名位,三弟此計,確為上策。”
二皇子和三皇子呆若木雞。
司空北辰居然如此貪婪,娶了個神宗後裔為太子妃,竟然還想拉攏范陽盧氏為他的所用!
司空通深深看了太子一眼,笑了:“少不得由朕親自向盧公解釋,不過辰兒,瑤池女君身份尊貴,你可得記牢了,就算你心悅的是盧三娘,可不能因此冷落了女君啊,三孃的品性我是很信得過的,她不是好妒的女子,我反而不放心你,你的時候頗為任性。”
這場“會商”就此結束了,二皇子、三皇子面色如土,步伐凝重;南次是光鮮亮麗的來,光鮮亮麗的走,只懊惱著沒見到瀛姝,把失落感小心隱藏;六皇子覺得他的太子兄顯然勝出了,也是步伐輕鬆;七皇子立即便把這事拋到了腦後,問六皇子:“四兄不在,我們要不要等等大兄,除了四兄外就只有大兄願意教我們騎射了。”
司空北辰被皇帝單獨留下來。
此時,他才說了真辦法:“瑤池女君若為太子妃,兒臣固然還能爭得范陽盧氏佐助,但便暴露了父皇決意固儲的心思,恐怕陳郡謝就會與江東賀、長平鄭聯手,甚至可能會激發兵諫內亂,大不利於父皇先穩定門閥的計劃,因此,瑤池女君不為太子妃。
相信經今日一場問對,二弟、三弟必會告知賀夫人及鄭夫人,她們會想盡一切辦法遊說盧公拒絕與皇室聯姻,讓孫女屈為媵妾,甚至於會再次彈劾兒臣有失賢德,沒有成為儲君的資格,父皇可將計就計,將瑤池女君迎回,卻暫不予婚,藉此迷惑賀、鄭二族,似乎是動了易儲之意。”
司空通表示認同:“如果瑤池女君的安置真這麼容易,我也不會猶豫不決了,可將瑤池女君迎回,僅只迎回而已,北趙朝廷大可質疑我朝如此慢怠軒氏後裔,足見瑤池女君並非真正的神宗一族。”
“可讓白川君說服瑤池女君,稱其命格尊貴,必將母儀天下,不過兒臣能否克承大統尚未可知,父皇只有認定了繼位之君,才能將瑤池女君許之,而這些話,該由瑤池女君自己宣揚。”
“這只是暫時的法子,日後當你繼位,難道真要冊封非髮妻元配為一國之後?”
“父皇春秋鼎盛,兒臣堅信父皇在位時已經足夠實力壓制門閥,增強皇權,到時,世人也都不會在意空有其名的前朝後裔了。”
司空通蹙眉:“如此對待神宗一族之後……她也是個孤弱女子,我們這樣做,大失道義,為君者若是有違道義,也會因為背禮法而失人心。”
“篡濟者乃夏侯氏,若非先祖太宗滅前洛而建大豫,赫赫軒氏只怕早已被滅族,又哪裡還會被天下尊奉為神宗皇姓呢?瑤池女君是從北趙逃亡而出,我朝仍然願意尊奉她一個孤女,其實已經是盡足了道義了。無非是未滿足她一己的私慾,未封她為皇后罷了。
父皇可下令,將宮中神元殿賜予瑤池女君作為居殿,雖女君並不執鳳璽,但除母后之外,內廷一應妃嬪逢朔望日都要往神元殿拜望,且春季的親蠶大典,也由母后、神元殿君共同主持。神元殿君所享的種種尊榮,無論中宮之主換作何人,一直不變,殿君雖無母儀天下之名,卻享母儀天下之榮,如此誰還會誹議我司空皇室不敬神宗後裔,有失道義呢?”
在司空北辰的心目中,瑤池女君軒暮含無非一個狂妄貪婪的女子,軒濟早已亡國,她得享尊奉仍不知足,竟還貪圖母儀天下的後座,送上門來為人棋子,用而棄之是理所當然。前生他登基之後,軒氏竟然還意圖干預政事,就算如此,他起初也想著將軒氏婚配給司空月燕,劉氏所出的危宿君可是除了司空月狐之外,他唯一允許以親王之尊存在於大豫的手足,誰知軒氏竟然視親王妃之位為恥辱,用絕食自盡要脅他履行承諾。
他豈是能被區區女子要脅的人?
可“尊奉”軒氏,眼下不僅是對外還是對內都有作用,那就跟前生一樣,且容軒氏猖狂一時吧。
“這是兒臣的淺見,至於究竟如何安置瑤池女君方才妥當,父皇還當於琅沂公等等重臣議商。”司空北辰明知王斕的建議跟他的獻計一模一樣,且必定會被司空通採納,此時,他還是要附加一句。
又細細打量他家父皇的神色。
司空通卻像是在仔細斟酌太子的提計,絲毫未察太子此時緊張的心情,喃喃自語道“神元殿君”——建康宮裡的神元殿其實一直空置,而之所以有這樣一個殿苑,卻是源於前濟的傳統——濟高祖之母銜脂瑰而生,後高祖得天下,建神元殿供養生母,高祖之母也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太后,濟朝傳國數百年,有幸入住神元殿的太后不過數人,後濟亡,前洛取而代之,焚神元殿,卻三代而亡,豫太宗立國,重建神元殿,卻是作為了祈福子嗣繁盛之所,至東豫,神元殿於建康宮中重建,同樣為后妃祈福之所,將這樣一座具有天命福澤的殿苑賜予唯一的軒氏後裔居住,的確足以代表司空皇室對神宗皇族的尊奉。
最關鍵的是於瑤池女君而言,更像司空皇室予她的保證——神元殿甚至連司空一族的太后都沒有資格入住,賜為她的居殿,便是認可了日後母儀天下的尊榮。
但這個安置辦法,司空通早就已經心中有數,白川君告訴過他,此計乃王節所獻,寺人祈也告訴過他,此計非太子的腦子能夠想出。
太子卻沒能從司空通的神色間觀察出任何能讓他徹底放心的資訊,從大殿出來,他的心也只放下一半——父皇應當不知這個計策,可父皇竟然詢問諸皇子,連小七今日都被詔問,一定是有人向父皇獻策,目的要不是為了逼我露出是重生人的破綻,難道是為了讓父皇對我失望,責我沒有才能統御臣民麼?
可司空月烏及司空木蛟所獻均為下策,絕對不會被父皇採納,就連司空南次,也並沒有因為這次應對獲益,現只能證實瀛姝不是重生人,父皇詔問諸皇子不是瀛姝的提議。
那個人是誰呢,那個人究竟有什麼目的,父皇是真不知道應當如何安置軒氏麼,若父皇已經知道了我今日所獻之計,會懷疑我是重生人麼?
提心吊膽的太子直到見了白川君,總算是徹底放心了。
“讓陛下詔問諸皇子的人是我,但我並沒有告訴陛下應該如何安置瑤池女君,賣了個關子,建議陛下藉機考較皇子們,我當然也知道皇子中,太子殿下是必然知道對策的,太子殿下不也擔心其餘幾個皇子中,也許還有重生人麼,經這場詔問,也算是一回試探吧。”
“君卿為何不先言語一聲,孤竟險些措手不及。”
“前番殿下非逼著我進言,說那徐才人雖然不是真懷有龍嗣,卻是承天賜之福護澤大豫臣民的人,但這樣的說辭,其實是無法讓陛下盡信的,因此我才跟殿下商量,略改了計策,殿下後來說計劃終止了,原本也於我無損,因此我就沒管了,誰知道後來劉氏又折騰出那些枝節來。
陛下心中其實是明白的,賀夫人不可能指使劉氏行兇殺人,這件事多少還是跟皇后、殿下相關,陛下雖然沒有懷疑我也參涉其中,我卻覺得近期行事還當謹慎,尤其不能與殿下交往過密。”
“那孤今日是不應來長洛宮了!”
“殿下已然應對,來一趟長洛宮倒是不妨事的,畢竟在殿下所獻的計策中,也需要我獻力。”
“那依君卿看,父皇身邊是否有重生人,父皇是否知道有重生人存在?”
白川君一笑:“重生之事,何等玄奇,哪怕陛下身邊確有重生人,那人又剛好與殿下敵對,但只要說出不利於殿下的話,陛下又哪裡會相信呢?除非此人,是陛下一貫信重的人,起初其實我很擔心心宿君是重生人……”
“四弟應該不是。”太子道:“四弟若是重生人,應當早就開始想對策擺脫梁氏了,他於梁氏本就有些厭煩,若知道梁氏日後會殘殺無辜,讓他失信於部將所託,又哪裡還會甘心娶梁氏這樣一個禍害為他的正妃?”
“可這樁姻緣不是到底沒成麼?”
“這事我已經察清楚了,梁氏才是重生人,她對四弟是因愛生恨,她說傾慕我,實則定是為了借我之手替她復仇。”
“前生時,梁氏是自焚,竟還如此怨恨心宿君,這女子心性足見狠辣,殿下還是得當心啊。”
“梁氏不足為慮。”司空北辰沒有多說。
那就是一個蠢婦,被焚殺之前,竟還認定她做為親王正妃,必然能夠盼得夫君的回心轉意,而被焚殺時,才突然“醒悟”她的夫君早已對她極其厭惡,她大罵夫君是狼心狗肺,也不想想,月狐若真要讓她死,有一百種辦法讓她死得悄無聲息,何必令人將她焚殺在居所。
梁氏姑且以為只要她說了傾慕誰,對方就勢必會珍惜她,愛重她,也不自照下銅鏡,自問她哪來的資本,憑什麼她就理所當然能贏獲他人的愛慕,甘為她的裙下之臣?瀛姝總是會對山盟海誓抱有猜疑,而梁氏呢,一無是處的女人,卻覺得受人寵愛是理所當然。
但凡哪個人對她不是一心一意,對她千依百順,就是有眼無珠。
這樣的蠢婦,真活該被人榨乾益處,棄之如履,天下的蠢婦真的多,軒氏、梁氏之外,不勝列舉,而只有瀛姝……我承認我是她的手下敗將,也只有她,能夠僥倖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