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舒沒有叫她起來,沉默了半晌,幽幽喚了一聲:“阿秋!”

章沐秋整個人瞬間崩潰,膝行幾步上前,伏在沈天舒腿上失聲痛哭。

沈天舒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無聲地安慰著她,就像當年剛剛將她救下來那樣。

多餘的話,章沐秋一句都沒有問。

不管是什麼緣故,只要知道郡主還活著,就比什麼都強。

章沐秋哭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起頭道:“郡主……”

沈天舒輕拍她道:“這個稱呼,趁早改了吧,我如今早已不是郡主了。”

章沐秋一聽這話,眼淚又止不住地往外湧,她抬手抹了一把,道:“是,娘子,您上次回老宅,是不是想找老爺子留下的東西?”

“是啊,祖父一直有隨手記東西的習慣,雖然我也不知道東西還會不會在,但是不去一趟總是不安心,只可惜最後都沒找到……”

章沐秋急忙道:“娘子,老爺子的東西都在我這兒!”

“在你這兒?”沈天舒詫異道,“書房的暗格除了祖父和我,應該沒有別人知道才對。”

“娘子,我早就知道老爺子有記東西的習慣,姜家出事之後,老宅被朝廷接手,好在我以您徒弟的身份得以留了下來。

“我怕那些東西以後被別人得了去,所以頭一年幾乎一直泡在書房,一寸一寸地翻了所有的地方,把暗格裡的東西都悄悄帶出去藏起來了。”

“那我在書房裡找到的拜帖……”沈天舒突然反應過來,“是你放的?”

“是。”章沐秋道,“對不起,娘子,其實我早就對您有所懷疑,但是我總覺得是自己太過想念郡主產生的幻覺,更不敢去問,所以就偷著將那幾張拜帖放回原位,想看您發現之後會做什麼。”

“你是說,那幾張拜帖原本就放在暗格中?”

“是,我也不知道老爺子為何要將幾張拜帖這樣小心地收起來,但興許是有什麼我不明白的用處吧!”

“我按照拜帖去找過郭家,從郭家大老爺手中拿到一本醫案,是祖父當年寫好卻還沒來得及送到書坊印刷成冊的。”

沈天舒說著從藥箱夾層內拿出醫案

“郭大老爺根本不懂醫術,即便是作為回禮,祖父也不可能送醫案給他。

“我想了許久,就只有一種解釋,祖父當時也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危險,所以將醫案交給郭大老爺,是為了將其中的什麼東西儲存下來。

“正因為郭大老爺不懂醫術,所以他根本不會翻看醫案。但是姜家對郭家有恩,就註定他不會將醫案隨意丟棄,哪怕看不懂,也會帶回家妥善保管。

“但是我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出這本醫案有什麼特殊之處。”

章沐秋下意識地接過醫案翻了幾頁,然後才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抬頭看向沈天舒。

“娘子……”她話一出口就立刻壓低了聲音,“您是在調查當年姜家的滅門案?”

“當然!不然老天爺為何單單讓我重活一次?”沈天舒也壓低了聲音,但是語氣卻格外堅定,“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必須要查出當年血案的真相,才能告慰姜家那麼多枉死之人的在天之靈。”

章沐秋一把抓住沈天舒的手道:“娘子,您就讓我重新跟在您身邊吧,我幫您一起查!”

沈天舒卻搖頭道:“現在還不行,我的身份不方便一直將你帶在身邊,而且還需要你留在王府這邊。”

章沐秋一聽這話,有些遲疑地問:“娘子,我一直還沒搞清楚,您現在的身份究竟是?”

“我如今是永州知府家的嫡長女沈天舒,潼娘子是我在外行醫的化名。”

“沈、沈天舒?”

章沐秋雖然已經知道潼娘子絕不可能是姜潼本人,但是當聽到她如今的身份是一個跟姜家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時,還是有一瞬間的怔楞。

沈天舒見狀苦笑道:“很難以置信不是麼?別說是你了,就連我自己都很難接受。剛開始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

章沐秋趕緊道:“娘子,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還活著!不管您是什麼身份,您都是我的郡主,是我的師父,是我的恩人。這一點,無論再過多久都不會變!”

“我當初無意中路過,救了太妃娘娘的命,才跟瑞親王府扯上了關係。

“我是沈天舒的事情,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和世子爺是知道的,其他人卻是不知情的。

“如今我來武昌府,都要用太妃娘娘想見我做為藉口,但也不能一直住在這裡不走,所以暫時還需要你留在王爺身邊,繼續幫我記錄王爺的病情,這件事十分要緊,別人來做我不放心。”

“娘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記錄王爺的病情,只要能幫得上您,做什麼我都願意!”

兩個人說了半天話,時間已經不早了,外面傳來明玉的詢問:“姑娘,後廚來人問晚膳給您擺在哪裡。”

“就擺在西隔間內便是。”沈天舒應了一聲。

“娘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章沐秋雖然捨不得,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兒待太久。

“洗把臉再出去,不然被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仗著被王府看重欺負人呢!”

章沐秋起身洗了把臉,重新在沈天舒這裡上了些胭脂水粉,遮蓋了自己剛才哭過的痕跡。

臨走前她還不忘跟沈天舒表忠心道:“娘子,您有什麼要做的,只管吩咐我就是。對了,還有老爺子留下的那些東西,回頭我就找機會給您送過來。”

跟章沐秋相認之後,沈天舒的心情難得地輕鬆了許多,是她甦醒以來從未有過的舒暢。

哪怕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會讓她有種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感覺。

不過心情再好,該做的事兒也還是要做。

沈天舒只在回憶中沉浸了一會兒工夫,就重新拿起桌上的醫案,繼續細細看起王爺這些日子的情況。

她不能一直守在瑞親王身邊,隨時跟進他的所有情況,就只有用這種笨辦法,在再次施針和用藥之前,儘量讓自己更多地瞭解病情的發展和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