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討論

白大褂接手過很多從無限城裡回來的病人，他們大多數已經不成人形，即便接受了心理干預也很難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更有不少剛剛恢復一點行動能力，就迫不及待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完全無法相信，在那種地方，會存在這樣一個毫無緣由發散著善意的存在。

“但不管怎麼說，與其相信一個高中女孩能獨自在那種地方生存下去，我寧可相信她是被某個怪談救了。”

戰術行動組的代表搖了搖頭，他是衝鋒在和入侵現實的怪談戰鬥的第一線的，他很清楚那種東西有多麼難纏，除非這個女孩在進入那個世界前就是個殺手或者兵王——不，哪怕是兵王，不瞭解情報的情況下也絕對沒辦法在那種地方生存！

“我也只是提出一個假設而已，畢竟那個女孩表現的實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我都懷疑她去的到底是不是我們知道的那個無限城的程度。”白大褂攤了攤手，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扭頭看向了旁邊的中年女性——

“說到這個，樣品化驗的結果出來了嗎？”

被問到的那位女士同樣穿著白大褂，面前的座位牌卻寫著“檢驗組”，聽到心理諮詢組同事的詢問，當即點點頭道：

“女孩鞋底和衣物上採集的混合物已經進入保管程式，鞋子上的物質大致的成分應該是泥土、血液、內臟碎片和一些組織液，而身上則是普通的嘔吐物，詳細的檢驗目前還沒有完成，不過就‘無保管對照’取樣的結果來看，其中大部分物質確實屬於怪談。”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至少確實從大量的屍體上經過了？”心理諮詢組的白大褂嘆了口氣，然後對著會議桌最上首的位置道：

“我覺得應該給這個女孩安排心理諮詢，就算她沒有任何精神疾病，光是這樣的經歷都足以留下心理陰影。”

“這一點已經跟她的父母談過了。”回到座位上的女警開口說道，同時補充了一句：

“比起這個，她提出的想要加入對策局，大家怎麼看？”

“這個不需要現在來考慮。”身前放著“人事組”座位牌中年人搖搖頭道：

“按照慣例，從那邊回來的人要經過為期三個月的觀測，以確認精神狀態，如果她能夠透過精神鑑定，就可以按照慣例加入。”

“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慣例了！而且她還是個孩子，才十七歲！”戰術行動組的代表這次站在了心理諮詢組白大褂這一邊，開口表示了反對。

“但她從那地方回來了。”一個面前放著“調查組”座位牌，年齡偏大，臉上帶著許多傷痕，看上去有些枯瘦的男子開口道：

“那個鬼地方的變化越來越快，走出來的怪談也越來越麻煩，我們需要更多的力量，無論是對抗怪談的‘武器’，還是對那裡的‘情報’……”

“這些即使不讓她加入也可以問。”

“咳咳……”就在討論即將變成爭執的時候，一個短促的咳嗽聲打斷了兩邊的爭論，隨後，大家一併將注意力投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個看起來已經六十來歲的老者，面前放著一個“交流組”的座位牌，雖然這個交流組近幾年已經到了名存實亡的程度，但這個組現存的成員在整個對策局裡卻都有著不小的地位。

原因無他——

這是怪談對策局最早成立的部門，而現在還留在裡面的，也都是最開始的那一批元老，可以說，他親眼目睹了無限城從原本“單純的神隱現象”變成一個“會折磨一切踏入者的地獄”的全過程。

“也許你們現在覺得這件事非常可疑，但在三十年前，這樣友善的怪談其實還是有不少的，只是大約是人類真的很善於遺忘，以至於那些希望被記住的善意逐漸被淡忘，最後只有最深刻的惡意留存了下來……”

說到這裡，老者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三十年前……不，哪怕二十年前，他們採取更主動一些的接觸方案，事情可能會變得不一樣，但現在……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才緩聲道：

“也許那個白袍人是一個遵循著古老的接觸方案，仍舊對人類抱有善意的怪談，我覺得，他也許可以成為橋樑。”

“可是他並沒有離開無限城。”調查組的男子皺了皺眉，卻沒有反駁老者的話，只是就接觸方法提出了異議。

“但還有那個孩子。”老者指了指螢幕上陳夕瑤的檔案——

“怪談需要被人認知，既然他選了這個孩子成為他的錨，那麼他們就一定會再見。”

說到這裡，老者又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心理諮詢組的白大褂道：

“當然，也得他真的存在才行。”

“王老，我都說了，這只是一個假設。”白大褂被王老的眼神看得有些尷尬，王老卻擺擺手道：

“沒什麼，討論嘛，就是要把能想到的情況都說出來，當年我要是能大著膽子，把‘和怪談交朋友’這種話說出來，也許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說罷，他扭頭看向人事組：

“小劉，這件事走程式就可以了，我記得當年的特招條例應該沒有廢除，如果精神鑑定能透過，就先招進來吧，對了，內力什麼的可以和她談談，但別逼得太緊，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挺叛逆的。”

“放心吧王老，既然她主動提起了內力的事情，恐怕本身也有上交的打算，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犯渾的。”說著，他還瞥了一眼調查組和戰術行動組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我也不會逼著一個女娃娃要人家的東西！”戰術行動組的代表丟出一句很是硬氣的回答，一旁的調查組代表本就遍佈疤痕的臉頓時一黑：

“你的意思是我會咯？”

“行了，就這樣吧，小李，人是你接觸的，明天你就再跑一趟，把基本流程和心理鑑定的事情都告訴她，如果不願意的話，也可以走常規程式。”